“我可不认为你得不到。”李景珑扶着墙, 调理内息, 勉强站起,面对杨国忠道。
“得不到就是得不到。”杨国忠一摊手, 自若道, “从前试过一次, 失败了。现下更被你用心灯封印住, 除非鸿俊自愿化身为魔,否则没有任何办法。但我已有三枚魔种,不需再倚赖孔雀大明王的神魔一体,也能成魔,实话告诉你,又有何妨?”
“两枚。”李景珑沉声道。
“不错。”杨国忠脸色一变, 冷冷道,“在敦煌毁去我以自己一魂,千辛万苦炼出的心魔, 此事还未找你算账。”
李景珑反而笑了起来, 说:“杨相国,或者说……妖王陛下, 这话倒是有趣, 我没找你, 你倒是先赖上我了?”
杨国忠一拂袖,说:“要么我将三枚心魔都拱手让出, 白送你身边的这位小朋友, 助他成魔, 如何?”
李景珑登时脸色一变,杨国忠道:“以你的实力,能封住三千世界噩梦,已是侥幸,再来一刻,你的心灯可就得彻底毁了,年轻人,对自己有信心是很好的,但莫要太过狂妄自大。”
李景珑沉声道:“放出去的魂,终究也有收不回来的一天,你想做什么买卖?”
杨国忠沉默良久,打量李景珑,许久后眼中竟是带着些许欣赏之色,沉声道:“雅丹侯,你比我想象中的聪明多了。”
“第二枚心魔在你的身上。”李景珑云淡风轻道,“我猜得对不?”
杨国忠没有回答,鸿俊敏捷地切入了一个点,低声道:“陆许曾经身上的,是三千世界噩梦,那么你身上的是什么?”
杨国忠瞬间色变,李景珑便知鸿俊这句话问到了要害,黑蛟獬狱三魂各化一心魔,第一枚借陆许的白鹿之灵,汲取世间噩梦。第二枚则在他自己的身上,所吸收的天地间怨恨与痛苦,定有来源。
而第三枚,若所料不差,就在安禄山身上!
杨国忠自然不会与他谈论心魔如何炼化,只是说:“去替我将第三枚心魔取回来。”
“在安禄山的身上?”李景珑缓缓道,心道总算抓住了杨国忠的要害。
“正是。”杨国忠彬彬有礼地一点头,答道,“十年前,我以三魂化作三大心魔,其中一枚,便交给了这厮,结果未料安禄山以法宝隔断了我与第三魂的联系,汲取世间为己用,久而久之,竟愈发不可控,需要有人去将他杀了,释放出被困在安禄山体内的心魔。”
李景珑一瞥鸿俊,鸿俊只觉这局面,简直是荒唐无比,明明自己是来杀獬狱的,杀不成也罢了,现在獬狱还在托他们办事?
李景珑说:“对驱魔司来说,你该当知道,天魔也好,獬狱也好,你们都是被铲除的对象,杨相,你究竟是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会与你做这买卖?”
杨国忠一笑,说:“雅丹侯,恕我直言,这回我也是被你逼得没法才出面,要不是你在帝陵案里胡搅蛮缠一番,我又何尝有这风险?”
李景珑认真道:“这可太抬举我了,安禄山要寻由头对付你,与驱魔司又有何干?”
“那日我亲来谒见,原本想着你能听懂。”杨国忠冷冷道,“以你们的实力,众人齐上,困住个把蛊猿,想必不在话下……”
鸿俊:“!!!”
李景珑见被拆穿,索性也不再打机锋,认真道:“不错,正因如此,才能将你逼得无路可走,亲自出面收拾解决。”
“你不知道。”杨国忠蓦然靠近了些许,那威势变得更为强大,只听他一字一句道,“我若想杀人,还得寻个由头,投了我意的人,我是不会杀的。但在安禄山的命中,唯有毁灭与杀戮,现在你我都无路可走,必须联手铲除掉他。”
“这是你自己犯下的错误。”李景珑说。
杨国忠眯起眼,打量李景珑,最后道:“是的,那又如何?”
李景珑沉声道:“我可以替你取回第三枚魔魂,但你想必也知道,我会提出什么条件。”
杨国忠莫测高深地看着李景珑。
“你为什么一心想成为天魔?”鸿俊突然问道,“我爹这么抗拒,甚至害得我和我娘……你却……”
“所以我改变主意了。”杨国忠沉声道。
李景珑:“……”
鸿俊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只见杨国忠又在那高墙中缓慢踱步,认真道:“我答应不了你的条件,李景珑。但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我可以再等你们一百年。”
说着他望向鸿俊,鸿俊瞬间就明白了……杨国忠愿意等到他们死!
对于獬狱这种拥有千年、甚至数千年寿命的大妖怪,在人间百年,大抵只是人类生命中的十年抑或数年。
“万一我活过了百年呢?”鸿俊冷冷道。
“你不会的。”杨国忠注视鸿俊,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妖与凡人的后代寿命随凡人,这是上天所注定,你无法既拥有神通,又拥有智慧。”
“兴许我还不必等到一百年。至于你们愿意留下什么布置,完全可以随意,将这场注定要发生的战争再往后推推,也并无不可。”
李景珑一瞥鸿俊,鸿俊心中莫名生出释然之意。事实上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能活多少岁,重明更未曾告诉过他,可这个问题他却不止一次地想过。
百年之后,李景珑早已不在这世上,曾经的恩怨,也许到了那时,也不再重要。但可以预见的是,待鸿俊与李景珑死后,杨国忠将前来取走他的魔种。
“你必须离开长安。”李景珑沉声道。
“这是必然。”杨国忠沉声道,“毕竟……你们的人皇已届风烛残年,长安不再是我的时代,在他死后,我将带走玉环。”
鸿俊心中十分怀疑,杨国忠竟然愿意放弃已经到手的一切?这只有两个可能,一:他在欺骗他们;二:如果取不回安禄山身上的心魔,杨国忠自己也活不了多久。
鸿俊要再说话,李景珑却将手放在他的肩上,沉吟片刻。
“你没有太多的时间考虑。”杨国忠道。
李景珑缓缓道:“今天就这么点头,只怕我死后,无法向曾经死在你手下的凡人冤魂交代。”
“这是战争。”杨国忠端详李景珑,说,“不是谋杀,嫉恶如仇的雅丹侯。人、妖二族交战旷日持久,远在你我在世以前,死在凡人手下的妖,又何止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