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菲见状,知他不自在,索性把话挑明了,“我的意思是,袖袖是个好姑娘,你们又都单身,这就是缘分,你要是愿意呢,就多跟她相处相处,培养培养感情,省得以后张罗你去相亲,这年头,你们年轻人都忙,要是不找同行,你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还是说你想学你们所那个周律师,老婆从当事人里找,找一个离一个”叶菲说着满含威胁的瞪着他。
她说的周律
师是华天所的一位高级合伙人,做婚姻家事案子很有名的,四处留情的功力跟专业能力成正比,结过四次婚,每任太太都曾经是他的当事人,前段时间刚离了,据说最近在追一位富豪的前妻。
许应闻言立刻摇头,“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怎么能混为一谈。”
至于苏盈袖么,“我再接触接触,人家不一定愿意呢。”
难得的有些扭捏,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能这么容易就在母亲面前露出痕迹来,要知道,在不久之前他才斩钉截铁的说过惹不起人家呢。
叶菲本意只是点他一下,目的达到,拍拍腿就起身上楼了,留下许应一个人在客厅里若有所思。
喜欢苏盈袖吗这个问题一直到许应回房洗完澡躺在床上,才隐隐约约有那么一丁点头绪。
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们之间的对峙,明明没有剑拔弩张,却充满了拒人千里。
他想起后来他们私底下的交往,她脸上温和的笑,和偶尔流露的俏皮促狭,是和她工作时的干练冷静全然不同的气质,就像一本,翻开的每一页都是新内容。
许应,这本你想读下去么他这样问自己,然后听见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和心底微弱的肯定。
当然想,如果她愿意的话。
可是那个人啊,她的心里装着很多东西,装着家人,装着病人,装着朋友,装着学术,却从未装进过男女情爱,他能成功么
冬日天亮得晚,苏盈袖到办公室时天色还未彻底放亮,有些雾蒙蒙的。
“袖袖姐来这么早啊”从病房出来的护士见到她,笑嘻嘻的打声招呼。
苏盈袖点点头,“来看看她。”
说的是丁一楠,苏盈袖实在放心不下,从更衣间出来还没进办公室就先往她病房来了。
丁一楠已经醒了,正半躺在床上歪头看着窗外,这间双人病房暂时只住她一个,没有旁人,她的情绪便不必再压抑,听见苏盈袖的声音,扭过头来,眼泪刷的流出眼眶。
“苏医生”
苏盈袖心里叹气不已,同时又觉得她可怜,这老天爷啊,有时候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
给你一点希望,又残忍的抽走。
“好了,别哭,小心坏了眼睛。”她走过去,将她揽进怀中,轻拍她的背,声音温柔得仿佛昨夜那个险些暴跳如雷的人只是一个错觉。
丁一楠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苏医生,你说我怎么就早知道我就早点来检查,先不要去会见我就是想要个孩子而已啊,这个愿望不过分吧为什么老天爷就是不肯成全我”
在职场上,她是衣着干练言辞犀利的精英律师,可是此时,在苏盈袖眼里,她和所有曾经见过的患者没有任何差别。
怀不上,生不下,六个字,囊括柔弱的她们在这条路上一切的辛酸与苦痛。
苏盈袖不知道怎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安慰她,她抬头去看老路,看见他垂着头,端水杯的手不住的颤抖着,脸颊的肌肉也在不停抽搐,一米八的壮汉,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我们也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总归还有希望的。”苏盈袖叹气,只好将以前遇到过的治了好几年内异症加腺肌症终于怀孕的例子说给他们听,“当时她的盆腔一塌糊涂,我们主任都觉得怀孕基本不可能了,试管都不收,可是后来还是怀上了。”
“你年纪也不大,身体状况比她好,就算担心下次还是宫外孕,我们可以做试管啊”
“我还有机会么”
“试就有,不试就说不定,或许你运气足够好,可以等到下一次自然受孕,并且是正常的宫腔内妊娠,但也可能运气不太好,一直等不到。”
苏盈袖的建议就是等养好了身体,抓紧时间做试管,丁一楠和老路表示接受她的建议。
走出病房,苏盈袖抬头看着走廊上闪烁着红色数字的电子钟,长长的叹口气。
交完班,苏盈袖去手术,直到下午才回来,一进办公室就看见一个陌生的小女孩,有些惊讶,“这是谁家孩子”
妇科组的左云就在旁边坐着整病历,闻言应道:“3床的女儿,她要生了,老公送外卖还没过来,家婆怕小孩子害怕,让她过来这边待一会儿。”
苏盈袖点点头,没太在意,回了自己座
位上开始写病历。
才过了一会儿,就见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在门口探头探脑,将小女孩叫了出去,给了她一颗巧克力,“你妈隔壁床的姐姐给的,你吃,吃了乖乖听话别给医生添麻烦,啊”
说完就匆匆走了。
左云这时嘀咕了一句,“看样子老太太很疼孙女儿啊,怎么听她们讲天天都说要生孙子”
苏盈袖看小姑娘已经转身要进来了,就赶紧阻止道,“别人家的事你就别猜啦。”
可她这话说得有点晚,小女孩还是了听见左云那句疑问,认真解释道:“因为奶奶不想妈妈被看不起,我们村好多人都觉得妈妈没有生弟弟很没用,她偷偷哭,奶奶不想让她哭。”
她说完,低头爬上椅子坐好,剥开巧克力的外衣,吃着巧克力,甜得眼睛都眯起来,晃着腿,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苏盈袖和左云对视一眼,又立刻别开眼,都觉得眼睛有些发热。
“小妹妹,阿姨这里有巧克力,一起吃好不好”左云哄着她。
“好,谢谢阿姨。”小女孩笑起来,唇边有深深的酒窝。
苏盈袖看着她,忽然想起问为什么那么难的丁一楠,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是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