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金廷在山东要向汉人百姓征收物力,两税,户调,其外还有商税和其他杂税,汉民需要承担职役、兵役、力役。
物力是按照财产和人丁多少征税,一切科敷品及徭役均据此而出取决于拥有财产的多寡,官民都需缴税,税率一成。
两税指夏秋两季的地租,夏税亩取三成,秋税亩取五升,户调即民田必须以其地的十分之三为桑地,征收丝绵绢税征收桑麻布匹,约为产出的三成,势力户根据官职大小减免三至五成,民户实缴。
商税按照商品总额的三成收取,同时还有酒、曲(酿酒用)、茶、醋、香、矾、丹、锡、铁、盐等实行专卖制度,以及和籴制。
在女真族谋克猛安内部实行单独的牛头税,按照拥有的牛和耕地数量收取谷物,所承担的税赋只有汉民的二十分之一都不到。
与辽宋时相比,貌似汉人的税赋名目还有所减少,但女真人进入中原大地后大量的圈地,把许多良田占为女真族私产,留给农户的多为中田和下田,即便赋税减掉二成,承担的赋税其实更重。
对于普通农户来说,丰年能吃饱饭,不会剩下多少余粮,如果是佃客,一年辛苦劳作,得到的粮食只够糊口,若遇荒年只能逃难或者饿死,极端点的选择造反。
这也是女真人统治中原后,农民起义不断的根本原因。
宋杰从来都没有成为农民救星的抱负,但常识告诉他,三农问题是社会稳定的基础,更何况,现在还是农耕社会。
思虑许久后,宋杰找来宋氏集团的高层,梁尚君、晁克己、宋冒贵、谭木匠、丁平等人,告诉了众人自己关于重新启动商帮和商会的计划,并提出来,在统治区域内,改革税制。
宋杰决定取消物力、户调和徭役,把两税和商税,由原来的三成降为二成,官民同一标准纳税,取消除盐铁酒外的所有专卖,同时计划修建颜神外城。
宋杰并不十分清楚,取消物力、户调和徭役就是取消了封建社会上千年的人头税,会极大的减少财政的收入,也只有无知者才会无畏。
同时宋杰还提出把淄州的公共设施建设费用和军费全部由颜神商会支出,正式把自己的重商主义思想向众人宣扬。
不过宋杰的这一提议并未得到众人的支持,相反遭到了集体反对。
“郡公,此时改动赋税之制不妥,其害有五,其一,我们刚收一州加二县之地,正是需要聚集力量和钱粮之时,降低农人负担理所应当,但没有徭役,如何建城墙,修路,修水利,全部按市价雇佣,郡公可知花费几何?”
“其二,降低商税,虽然可促进工商繁盛,但人人见从商有利可图,谁又去种地?这会伤了根本,致我颜神城于险地,现在我们需要囤积粮食,若是金人派兵来袭,农地无法耕种,没有存粮根本无法坚守。”
“其三,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只收地税,取消物力,有损郡公府财赋收益,哪里有钱支付给官员和士兵?”
“郡公,地以户记,丁入户籍,若一个上户有田百亩,丁只有二,而一下户,十亩地,丁有三,上户缴纳百亩田税,下户缴纳十亩地田税,做上户的当如何想?还不如卖掉土地做买卖,若人人如此便又回到第二害之中,伤了根本。”
“其四,统一纳赋、减少地税、取消丁税,看似减少下户和客户的负担,但官户和上户的地大部分还是由客户来种,他们被多收了一成地税,便会从客户那里多收一成回来。”
“其五,官员和读人若与民户一般缴纳田税,谁还愿意做官?谁还愿意读?到时候郡公哪里有可用之才?”
梁尚君作为宋氏集团政务负责人,反对最为激烈,可以说基本把宋杰的想法全部否定了。
“是的,下官同意梁公所言,郡公体恤民力之心我们都甚为钦佩,但现在我们缺银钱,更要囤粮食,如此做法不出一年,我们郡公府便无钱养兵,无法支付俸禄给官员,还请郡公三思。”丁平也赞同梁尚君的意思。
“郡公,军费之事我也有意见,宋家军之所以称为宋家军,便是我宋家养着的军队,军队只能效忠宋家,诸位现在皆为宋家之人,如果让颜神商会出钱养军,那不就成了颜神商会的军队,这些士兵应该为谁而战?是宋家还是颜神城?我建议还是由宋家出资才行,亦或是宋氏商帮也可以,总之不能是颜神商会。”晁克己就军费之事反对道。
“老朽与晁公之意相同,宋家军还是得由宋家出钱养才行,至于减税之事,梁公是明白人,郡公你还是要多听听梁公的意见啊。”宋冒贵也发表了反对意见,尽管宋杰之前还与他沟通过。
只有谭木匠没说话,他在宋氏集团高层的存在感不强,也很少发表什么意见,只有宋杰知道,宋家离开他还真玩不转,他就是是宋氏集团的技术总工。
“谭叔,你也觉得我的法子行不通吗?”听了一众反对意见,宋杰有些灰心的向谭木匠问道。
“我这老头子懂什么,生意之事有老贵,带兵是老晁,梁公是有大学问的人,做过刺史,丁官人也是读人,都是个中行家,我能有何见解。”谭木匠的话让宋杰有些失望,看来自己的想法还是太理想化了,众人都反对,谁知谭木匠突然话锋一转看向众人又说道。
“不过,自从小杰当了这个家以来,宋家从差点落败至连饭都吃不上的地步,到现在拥兵上万,还管着数十万百姓的生死,这在以前,可是我老谭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这些日子我也在琢磨,定然是茂生公他老人家显灵,宋家列祖列宗保佑才有此成就,但是,我又想啊,若是没有小杰琢磨出水晶琉璃的制法,酿制出蒸酒,鼓捣出胰子和白砂糖,宋家哪里来的浮财养兵?”
“都说宋家军火器犀利,还不是小杰不分昼夜的泡在工坊里才弄出现在的火枪,你们说说看,这些东西哪一样不是新玩意,这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就是这些新鲜玩意儿,才让我们得以立足,不然那赵家兄弟,张旺、徐元这些人怎会生生求上门来?”
“依我看呐,你们也不用忙着反对小杰的意思,他早已不是那个纨绔子弟了,现在我就信小杰的话,他说的事都干成了,他上次给我讲的要在枪管里拉线,我不明白为何,等他弄出来后,我才知道,这玩意儿能让火枪在百步外,弹无虚发。”
“老晁,你是带兵的,这意味着啥,你应该明白,还有那水力车床和齿轮,都是蝎子拉屎——独一份,我看就没有小杰想不出来的法子。”
谭木匠说了一通,几乎是将宋杰夸上天去,让情绪有些低落的宋杰一下子又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虽然谭木匠说的都是事实,不过他从小到大还没有被人这样夸过,脸上也有一丝尴尬的笑容。
其余诸人听了谭木匠的话后只是沉默不语,他们还从来没听谭木匠在这样的场合说恁多话,就连与他极为熟悉的晁克己和宋冒贵也觉得意外,但仔细想想事情还真如谭木匠说的那样,没有是宋杰想出来那些办法,宋家哪有今天。
“小,郡公,要不你给我们说说看你此举是何用意?”晁克己毕竟是宋杰的老丈人,虽然刚才的反对是为了整个宋家着想,但也不能全然不顾宋杰的面子,便又问道。
梁尚君等人听晁克己如此说便也未再开口,等着宋杰的解释。
“谭叔,小侄也没您说的那么好,要不是有您在,那些齿轮,水力机床什么的都没办弄出来,更别说火枪了。”宋杰对谭木匠一揖道。
接着宋杰又看向其余人,再次施礼道:“在座各位都是我宋杰长辈和兄长,若是没有你们,也没有今天的宋家和颜神城,刚才我所提之事诸位反对也是为了宋家着想,我心中明了。”
“老师之前说过,官户和上户为二万七千六百八十户,共计十六万余人,有两万人还是我颜神城中刚分到土地的百姓,其余在十四万人中,有一万余人是各级官员极其家族成员,他们占有淄川一百零九万亩土地中的二成,近二十万亩土地,户均一百二十亩,剩余十三万人占有六十五万亩土地,户均二十五亩。”
“当然这只是我估算的数,各县都有占地在万亩以上的豪强,不过也不过十来户,皆是家族所有。”
“刚才老师所言取消丁税让人不愿种地,这正是我说愿看到的,这次占了莱芜县,我准备移民过去十万人,现在我们治下的下户和和客户还有近四万户,他们要是愿意卖地,刚好不是可以把地分给这些人嘛。”
宋杰笑着说道。
“郡公,那些人可都是各级官员和乡绅大户,当初各级官员归顺时,郡公你可是保证不动他们的官位和财产的呀,若是如此,地方会离心离德,恐怕祸乱将至啊!”丁平听完后,吃惊的说道。
宋杰摇摇头,还是笑眯眯的说道:“我没说要收他们的官职和财产呀,这违反什么承诺了?”
“可他们的赋税多出来一成,这谁愿意呀。”丁平又道。
“哼,不愿?那好,不愿可以,就是不做官了也行,我还不信少了张屠户,还得吃带毛猪。”宋杰轻哼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