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从炕上爬起来,耳朵边隐隐说什么。
好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睡着了,他在我耳边的叮嘱。
“记得离开的时候,把我的牌位一并带走,每逢初一,十五要用鲜血进行祭奠,要用水果,鲜花作为供奉,暮鼓晨钟都要上香,每天回来要与我打招呼,不要总是去危险的地方,我或许来得及救你,也或许来不及救你,但要记得,一直将那鸳鸯配戴在脖子上,不要摘掉,我灵魂未全,并不可能随时随地出现,但是你必须要带我走。
我的衣冠冢不在你们村子里,就算是在你也带不走,而我的骨灰,我需要你在往后的人生里找到它,至于在哪儿我也不知道,毕竟我只是一个鬼,而不是万事通。”
我醒过来的时候眼神迷茫,看着堆在我枕头边的黑色的牌子,上面是烫金色的字体——段庭酆之墓,在没有其他多余的字迹。
而那鸳鸯配,就好像有自主意识般,套在了那黑色的牌位之上。
我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准备下地的时候,才发现我那双鞋一正一反,正堆在地上,我赶紧将它弄过来,心有余悸,好像明白了什么。
昨天晚上我着急入梦,根本没想这么多,那鞋子也是无意中被我弄成这样的,只是太过蹊跷,事与愿违。
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毕竟我爷爷总是与我说着半真半假的话,鞋对床,鬼上床,一正一反入洞房。
我一直以为我爷爷是骗我的,直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才明白,也许一开始是我大意了,是我的疏忽,才将事情往这边推了推。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
我从屋子里出去走到我爸的爹的房间里,看着那并未关严的门,我叹了口气。
走进去,就见我爹搂着我娘的尸体睡得正香,而我爷爷的屋子空空的,别说我爷爷了,就连我姐姐,连尸骨也见不到。
我只好又回去,对我爹道:“爹,我们得赶紧上路了,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将我娘放在院子里烧了吧,我们带着她的骨灰走,带着人根本走不了的,爹,就算是我这个做女儿的求你,别再留在这里了,行吗?走吧,带着我娘,带着咱们一家的希望,走吧。”
我爹慢慢从炕上爬起来,他似乎一夜没睡,他眼袋青紫,看上去有些许的疲倦。
但是他还是听了我的话,机械性的抱起她,往院子里去。
我去抱柴火堆成小,。那火光窜起的时候,我看着我娘渐渐烧成灰烬的尸体,终究是有些难过了。
我这一辈子好像从未难过过,无论是我姐姐走还是我娘死的时候,我都从未难过过,我知道我是缺了东西的,只是没人告诉过我,我就以为我只是一具只有躯体,没有灵魂的空壳。
只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另有原因。
不过那只是以后的想法,现在我还不知道。
我娘的骨灰就那么一小撮,明明她生前人虽然瘦弱,但是也比正常女子要强壮一些,可是现在,我看着那一点点的骨灰,被我爹慢慢用手捏起,放在了一个灰色黑色的陶罐里,我嗓子就堵得说不出话。
我不懂,为什么只有那么一点点呢?明明那么大个人,一烧就只烧成那么一点点。
我抱着他的牌位,肩膀上背着我爷爷留给我的,赶紧往车站去了。
外面下雾了,也不知道是天气原因,还是我们烧的那东西的原因,我抓紧时间往前走,顺便嘱咐身后的亲爹。
可是走着走着,我突然发现我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根本走不出去。
我有些慌了,我转过头看着我爹低着头,脚步匆匆,只跟着我的样子,语气有些哆嗦。
“爹,我们好像遇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怎么回事儿?我们怎么走不出去?”
我爹慢慢抬起头,我大吃一惊,整个人往后猛退一大步,吓得魂不附体。
那根本不是我爹,他尖着嘴巴,嘴角带着白毛胡子,眼角还流着血,很是渗人。
那怎么能是我爹呢?他的手渐渐抬起,有尖锐的爪子,他想搭在我的肩膀上,可是那只手怎么又尖又黑的,上面还有黄色的毛。
我啊的一声尖叫着往前跑,可是无论我怎么跑,到最后还是会回到原地,我吓坏了,我本就瘦弱,根本没那么大的力气,加上我肩膀上还背着那,我跑着跑着气喘吁吁的,根本走不动了。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那个有着我爹外貌,但是却并不是我爹的人穷追不舍,跟在我身后渐渐靠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怀里的牌位和那鸳鸯佩静悄悄的,根本什么动静都没有。
我吓坏了,我用手摇着那儿黑色的木板,像个疯子一样,对着它喃喃自语:“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就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了?昨天晚上折腾我的那个劲儿哪儿去了?你们这些鬼怪,一到有用处的时候反倒是出不来了,这么大的雾啊,我到底要怎么出去?我不可能一直困在这里吧?我答应了我爷爷,得赶紧离开这儿的,不是,你赶紧出来呀。”
可依然静悄悄的,根本什么都没有。
我眼看着那怪物已经渐渐靠近我了,我只能赶紧又站起身慢慢往前跑。
但是我慌不择路,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
我脚步不稳,一个踉跄,不知怎么就卡在了那石头上,膝盖卡破了,流出鲜血后,身后的东西更兴奋了。
它跑得更加快,朝着我来的也更加的迅猛,我用手捂着膝盖慢慢往前走,脚步踉跄,根本就走不快。
那玉佩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了血,我一点儿一点儿地往前,眼角突然就有了泪水。
我害怕极了,我这辈子基本上都没流过眼泪,哪怕是我给我爷爷跪下,跟他诉说我娘已经死了的时候,我也没有哭,只是眼眶微红,根本哭不出来一点。
然而现在,我不但哭了,手上也都是血。
我将那玉佩和那牌位抱在身前,我怕它出问题,那鬼已经答应我会帮我找到我姐姐和我爷爷的,可是现在,连我自己都走不出去,那鬼怎么可能出现呢?
那东西已经快要追上我了,我脚步虚浮,根本没办法再往前去了,我绝望了,那手已经伸向了我的肩膀,我的三魂七魄都快吓分家了。
慌不择路之间,我将那牌位和那玉佩猛的往后一扔,我知道这东西根本没什么用,只是一块破玉佩和一块儿木头牌子而已,但我还是往后扔了,毕竟心存侥幸。
咣当一声,好像有什么落地的声音之后,一阵凄惨的叫声在我耳畔响起,带着撕心裂肺和痛楚,甚至好像是被剥皮抽筋般,让人头皮发麻。
我猛的转过头去,看着那东西跪倒在地,无论是眼角还是爪子,又或者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尾巴,都渐渐显现出了他的原本的样子。
哪是我爹,那根本就不是我爹,那是怪物,是一个像黄鼠狼一样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