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未落,一条浩浩荡荡的气劲洪流如天河悬瀑,裹挟风雷呼啸声,将整块穹顶彻底轰碎,令阳光可以照入这片隐秘之地。
董卓面色一变,右手握住王莽头,左手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态拔刀出鞘,煌烈雷光凝为一线,迎向大潮拍岸般的浩然正气。
这些雪白色的罡气虽然看似汹涌,内里性质却极为刚硬,哪怕以董卓的刀术,也只能强行将其崩碎,而非彻底摧毁。
只是袭来的气劲实在是太过充沛,这点损耗就如同长江大河中溅起些许水而已,根本可以忽略不计。
董卓虽未受伤,但双手袖口处已经出现数条裂缝。
他抬起头,朝着那个硕大的空洞望过去。
只见一名中年士御风悬停,高冠博带,衣袂飘扬,背对一轮煌煌赫赫的大日,周身像是被阳光涂上了金漆,光华熠熠,显得如此神圣。
看到这个极为熟悉的身影,董卓咧开嘴,笑道:
“卢公,别来无恙否?”
卢植却看向他手中的王莽头,目光微不可查地波动了会儿,再转回董卓本人,缓缓开口道:
“果然是你,为什么?”
昔年与董卓同在军中时,卢植就意识到,这位凉州悍将是个总能出人意料的性子,但哪怕是他,也没有想到,董卓竟然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连妖变之力也敢利用!
“为什么?”
董卓像是被这句话逗笑了,他反问道:
“卢公,你不会不知道,我是凉州人吧。”
卢植一时无言。
在黄巾之乱爆发前,朝廷最为严重的患处,其实就在凉州。
自世祖离世以来,凉州前后四次大乱,战乱与屠杀几乎是不间断地延续了百余年,在这种情况下,凉州中下层的百姓如何能够安生?
虽然四次战乱名义上都是羌乱,可为此付出实质性代价的,却都是凉州的百姓,偏偏中枢对待凉州又是一种普遍性的歧视态度,蔑称他们为边鄙之人。
因为持续性的镇压实在是太过频繁,从中枢调来的官员又多是残暴无能的腐败之辈,所以,对整个凉州的人来说,对朝廷的厌恶未必就低于异族蛮人。
其实经过这么多次镇压,凉州底层汉羌混居的情况已经越来越普遍,民族隔阂越来越小,上一次凉州叛军更是直接由韩遂这样的汉人来领导,麾下数万羌骑竟是无一不从。
由此可知,在现在的凉州人心中,究竟谁才是哪个最痛恨的对象。
董卓本就是出身边鄙的凉州将军,指望他当真对中枢掏心掏肺,又怎么可能?
更何况……
卢植眸光浮动,摇头道:
“你董仲颖岂是那等在意出身的人物?”
这句似褒实贬的言语落在董卓耳中,却令他忍不住大笑出声。
“知我者,卢公也!我做这些事,的确不是为了凉州如何,更不是为了凉州如何,我只是想说,这些年来,我见中枢驱凉州人如驱牛羊,便明白了一个道理,天下事,强者为之!”
董卓扬起手中的霸王刀,厉声道:
“什么汉室权威,什么忠诚良将,都是狗屁!中枢能如此对待我们凉州,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你们手里有兵,有比我们多得多的兵!”
“所以你就向妖祸寻求力量?说到底,你董仲颖还是个利欲熏心的狼子野心之辈!”
董卓闻言,却丝毫不觉羞愧,只是哈哈大笑:
“野心如何?大丈夫生于世间,因野心而争斗、享乐,岂非是人生一大快事?若天下人都没有野心,哪里来的汉室四百年气数?你卢子干难道就没有野心了?”
卢植踏出一步:
“言语无益,动手罢。”
董卓一声长喝:
“正要领教儒宗之威!”(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