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又谈起了引魂阵的事。阿霁自己也曾这么做过,十分理解连凤楼,并没有反对的立场;倒是顾枕澜有些迟疑。他没有观善真人那一套套的道理,也不是想要阻止连凤楼什么,只不过——
“你有没有想过,你如此大动干戈,万一招不来他的魂魄,要怎么办?万一他已去投胎了,或是……”
像原本的“顾枕澜”一样,不在这个世界了呢?
连凤楼的手一抖,很快却又镇定了一来:“那便是我跟他没缘分。可他要是万一还在呢?我明明有一次机会,也许能救他回来,我要是连试都没试过,不是要抱憾终身么?”
顾枕澜一时默然。连凤楼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似乎有点害怕他再给自己泼冷水;而阿霁也紧张地看着他——这个不知道在害怕些什么。顾枕澜啼笑皆非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道:“做什么这么盯着我,我是专门棒打鸳鸯的封建大家长么?连兄,此事非比寻常,还是多加斟酌为好。你那阵布在何处了?带我们去看一眼,如何?”
连凤楼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罕见的喜色,他片刻也没耽搁,带着顾枕澜和阿霁绕到秋其山后山,由一条十分隐秘的小路,进到了引魂阵中。
关于引魂阵,顾枕澜只在溯源卷上打眼看过一个大概,远不如已亲自摆过一回的阿霁来得熟悉。所以他进了阵中,就只安静地跟在阿霁后面,鲜少开口。
大概是这副顺从得不行的模样极大地满足了沈霁的虚荣心,使得他愈发像只开屏的孔雀,一刻不停地骄傲地展现着自己的“术业有专攻”,愣是让那本就不善言辞的正主没怎么插上话。
直到阿霁搜肠刮肚地将自己的所知所思抖落得渣都不剩了,他才意犹未尽地闭上嘴,看向连凤楼:“连师叔,晚辈适才抛砖引玉,献丑了。”
连凤楼诚实地说道:“砖就尽够了,玉已砸碎了。”
顾枕澜没忍住,笑出了声来。连凤楼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才接着道:“按沈霁刚才所说的,恐怕还有几处要加固一下……别闲着,你不是来帮忙的么?”
……他使唤起人来倒是毫不客气。
如此,他们三人又从天明忙到日落,再三确认,一致认为这阵法确实已万无一失了,都松了口气。顾枕澜一边往外走,一边想起来件要紧事:“连兄,你那引魂的介质,可选好了?”
所谓“引魂的介质”,就是要招的那魂的一件旧物,最好是贴身的,或者干脆就是头发胡须什么的。阿霁当日用的就是顾枕澜的一缕头发。
连凤楼一笑:“我早想好了,便用苏临渊的肉身。”
顾枕澜闻言,慢慢转过头,一副刚被雷劈了的模样。他难以言喻地看着苏临渊,千言万语一齐涌到嘴边,堵车了。
阿霁只好替他问道:“连师叔,您这么着成算固然大,可风险却也不小。不说别的,就说苏师兄,他明知道自己进来可能就又要死一回,能好好地应您么?”
连凤楼淡淡道:“由不得他。”
顾枕澜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些不妥。苏临渊现在再连凤楼面前,固然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可若是将“鱼肉”逼急了……
说话间他们一行人已出了引魂阵,连凤楼直接带着顾枕澜和阿霁去看他们的住所。顾枕澜边走边问道:“这回来没有看见苏临渊,你将他派出去办事了?”
连凤楼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吧,他算算也该……已经回来了。”
顾枕澜顺着连凤楼的目光往前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苏临渊正守在一棵千年的老松下头,殷殷看向这边。
连凤楼略有些不自在地挪开了目光,顾枕澜暗叹一声,心想这个棒槌把什么都写在脸上可怎么好,关键时候还得自己撑场面。这样想着,他已上前一步,笑容可掬地对苏临渊招呼道:“临渊,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可今天的苏临渊看起来也有些不在状态似的。他对顾枕澜笑着点点头,看上去十分敷衍。然后苏临渊就将目光转到了低头不语的连凤楼身上,轻声道:“师父,您交代弟子的那件事,已办好了。”
连凤楼“唔”了一声,算作回话了。
苏临渊看起来似是有些失落,他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然而很快又神色如常了。他又问道:“师父,那您可还有旁的吩咐吗?”
连凤楼摇摇头:“没有了,你且去休息吧。”
苏临渊点点头,转身要走,连凤楼犹豫了一下,又在后面叫住了他:“临渊,三日后我要摆个祈雨的阵,你来助我一臂之力。”
顾枕澜忍不住看了连凤楼一眼:这是糊弄三岁小孩呢喃
苏临渊倒是依旧神色恭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