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花厅后门处,两个亭亭玉立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左侧那名女子,身着黄色裙琚,披着一块白色素纱披肩。秀发挽成高高的发髻,如云朵一般起伏,造型别致。发髻上有不知何种饰品闪闪发光。 那女子身形合度,修长而不清瘦。举止之间,轻柔得体。待她缓步走到厅中,在烛火照耀下,女子的面容也清晰浮现。 那女子五官精致端庄,是个极美的女子。但是,美并非是形容她的最好的形容词,而应该用清秀淡雅和谐舒服来形容她的整体感觉。 特别是那一双眼睛,清澈温润,极有神韵。当她转目看了一眼席上众人的时候,宛如碧云温阳,春风拂面一般亲切。又像是冰雪明月一般的清明干净。 甚至不必去介绍,李徽便知道,那一定是大晋才女谢道韫。果然,那女子到来后,几名谢家子弟纷纷起身向谢道韫行礼,口中称呼阿姐。谢道韫也微笑颔首点头,示意谢家子弟落座。 李徽自听到谢道韫的声音之后,心中便有些激动的想:今日居然能见到这大晋的才女了,但不知是否符合心中期待,是否如后人描述的那般。 此刻,当见到谢道韫之后,李徽便知道,后人的赞誉不但没有过头,甚至还根本不够。 谢道韫也许不是自己见过的最美的女子,但她绝对是自己见过的最有气质的女子。举止落落,大方自然。她的一举一动,都似乎有着一种吸引人的魔力一般,不自觉的让人产生一种舒适平和之感。 奇怪的是,按照谢玄所言,他的姐姐谢道韫的年纪应该有二十七八岁了。但李徽在谢道韫身上没有察觉出岁月的痕迹。看起来不过二十岁上下的样子。 “道蕴见过四叔,六叔。我来晚了些,可错过了什么吗”谢道韫向着谢安和谢石敛裾行礼。 谢安微笑点头道:“道蕴你来的正好,什么也没错过。错过了其他的事其实也不打紧,只要没错过谢玄说你的那些话就成。” 众人轰然而笑,谢玄白眼翻上了天。很明显,四叔就是故意搞事的,唯恐天下不乱。 谢道韫笑道:“我全听到了,小玄背后编排我呢。一会再找他算账。此刻客人都在,给他些面子。” 众人又笑了起来。 此刻跟随谢道韫而来的身着湖绿春装的女子快步来到张玄身边,娇声道:“阿兄。” 李徽转头看去,顿时又惊又喜。这女子李徽认识,便是当初在顾家南宅见到的那位张家女郎张彤云。原来不光是张玄来了京城,他是带着他的妹妹张彤云一起来的。 当初自己第一次在顾家南宅见到张彤云的时候,便惊艳于她的美貌,所以对张彤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时隔一年多,再次见到张家女郎,依旧为她的美貌所惊艳。 张彤云身着湖绿束腰长裙,秀发挽成双环斜斜后缀,用彩绳一节一节的扎住。鬓角插着一支金步摇。整个人青春靓丽,美的不可形容。 单论容貌而言,张彤云无疑是李徽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否则当初也不会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有些失态,留下极深的印象。 张玄看着妹妹埋怨道:“彤云,怎地不懂礼节。还不去见过长辈见过谢家众郎君却跑来先对我行礼作甚岂不是失礼” 张彤云尚未说话,谢道韫微笑道:“玄之兄,彤云天天在府中,四叔六叔都见过多次了。咱们都已经将她当自己家里人了,还见什么礼倒是你这个兄长,这几日住在外边,探访朋友,她当然先要向你见礼。” 张彤云嫣然笑道:“就是,阿兄,我都和谢四叔成了棋友呢。我们天天下棋呢。” 张玄愕然道:“胡闹,你怎可打扰谢公怎地和谢公下棋你这不是胡闹么要是这么着,我可不能将你留在京城了,你此次跟我一起回吴兴吧。太胡闹了。” 张彤云跺脚道:“阿兄,我可没有胡闹啊。你不要冤枉我。” 张玄道:“还胡闹么” 谢安笑着开口道:“玄之,彤云没有胡闹,你莫要怪她。老夫确实和她下了几回棋。彤云的棋力甚高呢,老夫只能让她三子,才能勉强获胜。她没有打搅老夫,是老夫闲暇之时找她下的。这一点道蕴可以作证。” 谢道韫抿嘴笑道:“是啊。四叔喜欢下棋,玄之是他棋友,难道不知我谢家上下都不是四叔的对手,正好彤云精于此道,便陪叔父下了几盘而已。这有什么也不是彤云缠着四叔要下棋的。要怪的话,得怪四叔才是。” 谢安点头笑道:“对对对,怪我,怪我。” 张玄闻言,不再多说什么。但还是对张彤云道:“那你也要注意礼节,不管见了多少次面,下了多少次棋,长辈尊者要见礼,座上这么多兄长也要见礼才是。” 张彤云点头道:“阿兄教训的是。” 张彤云果真一一和坐上众人见礼,众人也都纷纷回礼。众人都明白,这是张玄在管束他的妹妹,也不能多说什么。张玄的父母早亡,长兄如父,管束张彤云也是应该的。 张彤云一路行礼过来,直到李徽面前。一见到李徽,张彤云便面露讶异之色,然后神色突然变得不对劲。本来微笑的表情瞬间凝固。 “这位是李家小郎,他母亲是吴郡顾氏的兰芝姑母。如今举家搬到丹阳郡了。”张玄以为妹妹不认识李徽,于是在旁介绍道。 张彤云皱眉道:“我知道,我认识。” 张玄笑道:“原来认识。” 李徽拱手对张彤云道:“在下李徽,有礼了。” 张彤云冷淡的行了一礼,转身走开,再不说话。 张玄愣了愣,疑惑的看着李徽。李徽也是满脸困惑,不知为何张彤云看到自己后一脸嫌恶,极为冷淡。 “李小郎,莫要见怪,舍妹无知,不知世情。”张玄低声对李徽道。 “无妨!”李徽微笑道。 张彤云行礼的时候,那边谢道韫已经在谢安旁边的小几旁落座。谢玄讨好一般的拿了更为柔软的鹅绒蒲团给谢道韫,想借此抵消之前对家姐的背后吐槽。谢道韫不领情,不肯要。谢玄硬要给,姐弟二人推来推去。谢安在旁看的哈哈大笑,直到谢道韫接了蒲团,谢玄才长吁一口气。 张彤云在谢道韫身边坐下之后,所有人都已落座。谢安咳嗽一声,众人安静下来,看向谢安。 “人都来齐了。今晚谢玄做东,为玄之设宴。玄之明日便要回吴兴郡了,所以在此一聚。玄之难得来京城一回,这几日事务繁忙,老夫也没能招待。今日老夫也借谢玄的光,陪玄之喝几杯。玄之今后有空,常来常往。你和谢玄是好友,便不要拘泥。”谢安朗声说道。 张玄拱手团团作揖道:“玄之携小妹来京,得贵府上下人等热情接待,周到照顾,实乃感激之至。若非公务,玄之真想多留几日。但实在是不得已。今日小谢设宴为我送行,玄之感动不已。期望谢公和小谢以及谢家诸位公子有瑕去吴兴一游,玄之必亲自招待,尽地主之谊。再次感谢谢公和谢家上下,玄之有宾至如归之感。” 谢安笑道:“玄之,不必客气。” 谢玄也笑道:“玄之,你这谢来谢去的便见外了。” 张玄笑道:“谢自然是要谢的。对了,还要特别感谢道蕴小姐。家妹彤云,少了些管教,缺失了礼数。我这个当兄长的也忙于俗务,无暇管教于她。道蕴小姐能够包容她,教诲她,玄之甚为感激。我本要让她同我一起回吴兴的,但一想,不如留在谢小姐身边,也跟着谢小姐耳濡目染多学学,所以恐怕还得要烦扰谢小姐几日。谢小姐对她也不必客气,做的不对的地方,一定不要姑息纵容她。多谢了。” 谢道韫微笑摆手道:“玄之兄,我和彤云认识三年了。她很好,我们是闺中密友呢。你说的那些,道蕴可一点也没发现。彤云这么乖巧可爱,你这当兄长的当高兴才是,怎说她乖张不懂礼数这话我不同意。我这里,彤云想住多久便住多久,正好也陪我说说话,四处走动走动。” 张玄笑道:“那便多谢了。” 谢安举杯笑道:“来,都不必拘泥客气,一起敬玄之一杯酒。” 众人纷纷举杯,张玄连连道谢,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