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常情,好一个人之常情。”
宁王跌撞地后退,抵到破柜边方才勉强站住。
他好似一时之间被人抽干了力气,像抓着顾寒州领子大发脾气的人也不是他一般。
顾寒州仍旧没有什么反应,只沉默地盯着宁王,盯着自己的……六皇兄。
宁王曾是先帝的六皇子。
当初先帝一病就是三年,未立储君。
手底下的皇子,只要是懂事识字知理的,一个也跑不出对皇位的渴望。
哪怕到十七皇子时只有十三岁,也仍旧发展出了自己的势力,只不过到底姜唯有老的辣。
少年到底不屑于同污泥揉杂在一起,只想做个出淤泥而不染的争权者。
结果自然是被人当做无名小卒,随便几口锅盖在他身上,再加上不少言官对其口诛笔伐,他连辩解的机会都不曾有,便被处死。
十七皇子死的那年,顾寒州三岁,去了刑场,看着刽子手一刀一刀割下了十七皇子的血肉。
顾寒州如今还记得,那时鼻尖处萦绕着的血腥味道。
而宁王幸运,终究是在大家斗得你死我活之前,明白了一个道理。
一个手腕掰不过两个手腕。
自己母妃的母家帮不上忙
,在朝中的势力也未必能斗得过他人,倒不如选择依附于强大者,好让自己即便当不上九五至尊,也不至于被杀死在夺嫡之争中。
他本事不大,却有眼光,挑中了自己的十皇弟,也是当今陛下。
可在其身旁呆了三年,又怎么可能真的一天都没生出过异心?
只是他连实际行动都未付出,只单单因自己的想法被他效忠之人偶尔听到,便废了他一条腿,在登基之后,又毫不留情地将他驱赶去了封地。
无诏不得进京。
圣旨之上,一行字,断送了他二人的兄弟情谊。
宁王在封地确实老实呆了十余年,如今却突然回来,顾寒州便是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他是养好了兵马,准备谋反。
“十多年,谁没一点长进?”顾寒州叹气,到底语气温和了些许:“他准你安稳度日,没必要搭上一条性命。”
“谁要安稳度日?他皇位坐得够久了,如今让本王坐坐又如何?本王只问你一件事情,若是我二人拔刀相向,你可否助本王一臂之力,无论事成与否,本王保你一条性命。”
顾寒州知晓宁王为何会来求助自己。
当初也是他将自己从十七皇子的行刑
场中带出去的。
他告诉过自己,在宫中保全自己的方式,唯有不争二字。
话虽如此,宁王之后倒是也常旁人去打点顾寒州与当初张贵妃所住的偏远宫殿。
顾寒州确确实实将宁王的话听进去了,可如今故人再见,却好像早已经忘了当初同自己说过的不争二字。
“本王为皇兄考虑,回去,或是送命。”
顾寒州收敛起笑容,开口严肃地说道:“或许你也别无选择。”
“若本王偏要一博,你敢今日回去告诉你那已经坐上龙椅的皇兄,本王要反吗?”
宁王阴沉的脸上,疤痕横竖纵深,少年时意气风发早已过去,如今皱纹也爬上眉梢,同脸上可怖的疤痕汇交,称得上一句面目可憎。
但顾寒州却偏没法回答他的问题。
他当然不会将今日之事告知皇上,却不仅仅因为宁王曾经拉过他一把。
伴君如伴虎,他能留在皇上身旁多年,自是因为他已经摸清楚了皇上的多疑性子。
顾寒州的沉默,让宁王难得得到了精神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