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怡听见梁茶的声音,半晌才转过身,眼泪如同一串珍珠链,从眼眶中滚落而下,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让人不由得想要为她拭去。
梁茶忍不住抬手,又慢慢放下,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替她擦拭眼泪,只好心疼地问道:“嘉怡,你怎么了?”
此刻,嘉怡的心里既放不下对母亲的恨,又无法原谅母亲对她造成的伤害,她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心里舒服一点。
这些日子面对梁茶的时候,她的内心同样处于纠结拧巴的状态。她一方面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梁茶旧情未了。另外一方面,她的心里一直都无法忘怀当年北京那场下着鹅毛大雪的夜晚。她无法考证梁茶到底是在网吧度过了一夜,还是和别的女生共度了一夜良宵,一直以来都无法说服自己,只听梁茶一面之词的解释。
她只想尽快离开朗村,这个噩梦一般的地方,逃避梁茶那双充满炽热、关怀、担心的眼睛。免得梁茶也成为自己内心的心病,母亲这块心病已经足够让她精神内耗了。
“没什么,刚才眼睛里面进沙子了。”张嘉怡这么解释,连她自己都不信,哪来的沙子,于是改口道:“也有可能是小虫子吧,以前眼睛里面进了虫子或者沙子,我爸都教我,大哭一场,脏东西就能从眼睛里面流出来。”
梁茶虽然有些半信半疑,但还是静静听着嘉怡自圆其说。
“村民的工作难对接,我担心拖下去会耽误施工进度。小刘小王他们不能总是待在朗村,他们应该有更好的发展。刚才谢谢你帮一峰,我先回去了。”说完,嘉怡跑着离开了,似乎不跑着离开,下一秒她就会扑进梁茶的怀里寻求他的安慰。
2
梁茶看着嘉怡的背影,想起刚刚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了一些明显升温。他们一人拉着一峰一只手,他甚至脑补了一场温馨的画面,幻想他和她结婚了,他们举办了一场中式婚礼。
婚礼上,他们穿的裙褂都是光耀叔一针一线手工绣制出来的。他幻想自己是爸爸,嘉怡是妈妈,中间是他们的孩子。孩子两只小手被爸爸妈妈牵着,幸福地问着十万个为什么。
半晌,梁茶默默苦笑了两声。嘉怡不幸的原生家庭,导致她自小就缺乏安全感。即便他们交往的几年,嘉怡时常因为没有安全感,经常突击查岗,在社交平台上对他实施“视监”。但凡发现有女性化的网名给他点赞评论,嘉怡就会和他展开烦人的冷战。
嘉怡的疑心病很重,疑心病的背后是没有安全感,这些他都能理解。所以,平日对主动示好女生,他都是一副拒之千里之外的高冷男神形象,作为男友相当自律。
那次她去北京找他,发现他不在宿舍,第二天就回到了广州。他回到宿舍,手机充了电,给她回电话,她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无论他怎么发消息解释,她只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将他强行钉在了“劈腿男”的耻辱柱上。
于是,他千里迢迢从北京飞到广州,身体已经处于疲惫不堪的状态,加上几日没有好好进食,当时他还发着高烧。脑袋昏昏沉沉的时候,想起嘉怡对自己一直若即若离、忽冷忽热,可是她在男女问题上,却对他又上纲上线,经常疑神疑鬼。这些年的积攒,梁茶也感到了心累。
嘉怡迟迟不愿见他,于是心灰意冷回了北京。
自从嘉怡单方面宣布两人分手,梁茶不是没有再找过她,可是她态度很决绝,很无情,甚至换了手机号码,连同社交账号全部注销,他根本无法联系到她。后来,他再一次从北京飞往广州那所大学,却得知她已经离校实习了。
参加工作以后,他经常往家里打电话,每次都会有意无意问问嘉怡的近况。父母都不知道他和嘉怡有过一段感情史,当初是嘉怡不允许他对外官宣,一直以来他都是她背后的小男人。
电话里,他听母亲说嘉怡很久没回朗村。这次从北京回来,没想到能遇见嘉怡,更没想到她会被派到朗村驻场办公。他没有刻意询问,但不能发现,她的处境很像官场上面的“明升暗降”。
两人再次相遇,他发觉如今的嘉怡变得越来越成熟稳重知性,也能看出嘉怡高冷事业女神的外壳下面,藏着一颗脆弱又敏感的内心。
他想救赎她,当她的救世主,可是她还能给机会吗?他和嘉怡之间或许再无可能,但是他依然想要守护她,即便是远远地看着,默默地守候着她。下一秒,脑袋里面不禁冒出了“舔狗”这个词。当嘉怡的舔狗,他一直都是心甘情愿的。
梁茶的大学室友曾经问过他一个问题,问他到底贪图张嘉怡什么,美色还是智慧?最后,上铺的好兄弟被梁茶的几句话忽悠了过去。
他和嘉怡交往几年,从来没有像其他在校大学生那样,每次见面订一间旅馆翻云覆雨。即便他每次千里迢迢从北京飞往广州,晚上同住一间屋子,他都是订了标间。
即便他们晚上相拥接吻,但也仅此而已,他从来没有逾越她半点。他爱她,不带任何杂质,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嘉怡怀疑他是不是那方面有缺陷,而他只是眼神宠溺地告诉她,自己想要等到两人结婚那天。他爱她,所以愿意等,劝她无需感到抱歉甚至自责,在他的眼里,她比黄金珍贵。
嘉怡回到村委会,看见小刘和小王都不在办公室,想着他们这会儿应该还在外面继续对接村民,心里顿时有些过意不去。两人跟着自己来到朗村,远离了城市的繁华热闹,从未当着她的面抱怨过。
虽然自己此举也是变相救了他们,陈曼丽上午发微信告诉她,这周集团内部一口气裁员了二十多名高学历的年轻人。他们若是继续留在集团,这次也一定逃不掉。
尽管如此,张嘉怡的心里还是觉得愧疚,尤其是现在工作进展十分缓慢,她不想让他们两个刚毕业不久的小年轻,得不到在正易集团内部锻炼的机会。
有时候外派驻场并不是一件好事,说得好听一点,是代表集团开拓新业务,实则意味着他们成了正易集团的边缘性员工。如果工作结果圆满,大家皆大欢喜。如果工作持续难啃,停滞不前,最后结局狼狈收场,他们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即便正易集团不催促他们办理离职手续,他们也没脸待下去,董事会那帮大股东们很擅长逼走员工,许多大小公司也会经常使用这一招,比如几年不给边缘性员工升职晋升加薪的机会,然后随着物价不停飙升,看你自己走不走。
身处在职场打拼这些年,张嘉怡很清楚一点,职场没有人情味,没有公平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