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嘉怡一脸惊道:“下个月的房租、车贷、猫粮狗粮,你是不打算过日子了吗?”
于曼丽叹了口气,“我是想着学点才艺,相亲的时候充充门面。老广都很精明的,择偶标准非常挑剔,现在的相亲市场可比职场还要内卷。嘉怡,等我以后嫁给有钱有楼的广州房东,我就带着你吃香的喝辣的,全世界到处旅游,一起去看极光”
张嘉怡冷哼一声:“嫁给有钱有楼的广州房东,以你的智商、情商、手段根本不够。花这些冤枉钱去提升自己,不如把钱攒下来凑齐买房的首付款。”
闻言,曼丽摇了摇头,“嘉怡,广州的房子一天一个价,等我攒齐了首付,怕是又要买不起了。不如努力提升自己,早点嫁个本地的房东。我的要求一点都不高,对方老点儿,矮点儿,丑点儿,肥点儿,我都无所谓的。只要他财力雄厚,富甲一方,能够赡养我的父母,支持我弟读完大学、考研考博,以后替我弟弟在广州找份好工作,我就心满意足了。他要是能做到这些,我愿意给他生三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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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嘉怡眉头蹙得能够夹死一只蚊子,“曼丽,你最近思想严重滑坡啊,女人手心向上的日子不好过。”
曼丽一副不以为然,“嘉怡,我们的阶层再努力也没用的,怎么跟那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比。这年头男人都想少奋斗十年,找个富婆就把自己‘嫁’了,为什么我们女人不能现实一点?嘉怡,趁着现在年轻貌美,赶紧找个房东嫁了吧!”
嘉怡冷笑:“如果这么容易就能嫁给本地房东,女同胞们都别上班好了。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不如想想如何提升自己。曼丽,你真想一辈子在正易当最底层的员工?如果哪天公司面临裁员,第一个就会拿你们底层员工开涮。”
于曼丽又是叹气又是撒娇:“嘉怡,我爸妈特别好面子,如果空手回去肯定会被他们臭骂一顿,你的小金能不能先松动一下嘛?”
张嘉怡是个面冷心热的人,“现在知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了?都说救急不救穷,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曼丽一把抱住了嘉怡,“还是姐妹对我最好,下个月发了工资,第一时间转给你。以后我一定精打细算过日子,小到厨房里面的油盐酱醋调味剂,厕所里的每一张草纸”
嘉怡全当听笑话一样,让曼丽勤俭节约,顶多三分钟热度,曼丽对物质的欲望远超于她。
她明白‘救急不救穷’的道理,可是曼丽不是别人。当初来正易实习的第一个月,她身上的钱已经花光了,又不好意思打电话向外婆伸手要钱。想找当时已经自食其力的表姐借点钱,又担心表姐的那张大嘴巴藏不住话,让外婆担心她在广州的处境窘迫。于是只能每天躲在写字楼外面的2小时便利店啃馒头,恰巧遇见了同样手头十分拮据的曼丽。
曼丽当时的处境比她好一点,看见嘉怡干啃馒头,慷慨地请她吃了一桶红烧牛肉面和一瓶牛奶,这份恩情让嘉怡一直记到现在。当年的曼丽就像一道绚丽的光,不仅安抚了嘉怡的胃,还照亮了她的心。因为这份情谊,每次曼丽有难处,嘉怡都会出手相助。
晚上下班,嘉怡约曼丽吃了一顿火锅,饭后两人来到一家女子spa会所。躺在洁白床上,享受着美容师温软的手。90分钟沉浸式spa,也没能让曼丽少说几句:“嘉怡,我真的不想努力了,就想找个广州的房东嫁了。人生一步到位,从此走上巅峰。”
嘉怡闭着眼睛冷哼一声:“姐妹,还是靠自己打拼最实在,男人是靠不住滴!”
这些年追求嘉怡的人很多,她总是一副油盐不进的高冷女神形象。很多时候,于曼丽都想问问嘉怡,是不是曾经在哪个男人身上受了情伤,才将男人这个物种视为洪水猛兽。
恒温的包房内,高级香氛的加持下,身心得到久违的放松,嘉怡很快进入梦乡。但很不幸,她梦见了人生噩梦开始的地方——朗村,耳边听见了少年干净透亮的声音。
“嘉怡,听说你舅舅要让你继承他的钉金绣手艺,不打算让你继续读了,是真的吗?”
张嘉怡垂低着头,低声道:“我舅想让我以后跟着他学手艺,将来靠做龙凤裙褂谋生。梁茶,其实我不想学钉金绣,我想读高中,我想考大学,我想离开朗村去找我妈问清楚,当初她为什么不要我?这些年为什么都不回来看我?”
看着嘉怡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像两汪清泉一样涌出,梁茶愤然捡起地上一块石子扔出了数米远,“嘉怡,我这就去找你舅舅,你中考成绩这么好,不读高中太可惜了。钉金绣这门手艺,他为什么不让晓丹晓阳去学,凭什么就让你去学?”
张嘉怡一路惴惴不安,跟着梁茶来到了“光耀裙褂铺”,看见舅舅梁光耀正在屋里设计裙褂图案。这是制作裙褂的第一步骤,接下来就是剪裁、刺绣、缝制等数十道工序,全部由手工完成。
舅舅脖子上挂着皮尺,戴着一副眼镜,手里那把剪刀在绸缎上划开,发出嘶
嘶碎响,小心翼翼地沿着粉线剪裁。红色的绸缎中央绣着一对金色龙凤,在祥云中呼之欲出。
“光耀叔——”
“舅舅——”
梁光耀正在赶制一件传统中式裙褂式样的新娘嫁衣,突然听见声音抬起头,一脸神色肃然,“你俩找我有事吗?”
闻言,张嘉怡一脸胆怯,不敢对视舅舅的眼睛。
梁茶目光坚定地看向梁光耀,一张优越的五官没有一丝的胆怯。“光耀叔,嘉怡不想学钉金绣,她想读高中,想考大学。”
梁光耀神色微微怔了怔,放下手中的剪刀,移步走到外甥女张嘉怡的面前,问:“嘉怡,你真不想跟着舅舅学习钉金绣这门技艺?你九岁就看舅舅制作裙褂,十二岁已经可以独立完成裙褂制作,舅舅一直都很看好你。”
“舅舅,我我”
梁茶见嘉怡支支吾吾,急急道:“嘉怡,你快说啊!”
张嘉怡鼓起勇气对视上舅舅的眼睛,那是一双在家里说一不二的眼睛。舅舅是家里的顶梁柱,掌管经济大权和决策权的一家之主,一家人都靠着他的这门手艺生活。
舅舅向来不苟言笑,一脸拒人千里之外。她从小就惧怕舅舅的威严,虽然舅舅从未打过她、骂过她。
八岁那年,她被母亲寄养在舅舅家中,一切吃穿用度上学都是靠舅舅支持。如果不是舅舅一家收留,她就是村里的孤儿了。
这些年,嘉怡从未违背过舅舅的一切安排,但是这一次不同,她想反抗一次。
“嘉怡,舅舅再问你一遍,你真不想跟着舅舅学习制作龙凤裙褂?天赋是可遇不可求的!”
“舅舅,可是我想读高中,我想以后考上大学,我想看看朗村外面的世界。”
张嘉怡万万没想到,舅舅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答应继续供她读。
但她必须答应舅舅一个要求,如果高考落榜,她必须回村里继承舅舅的钉金绣手艺。
张嘉怡虽然很喜欢一针一线制作而成的精美龙凤裙褂,但她的梦想并不是成为一名钉金绣的手艺人。她知道舅舅一直是有私心的,担心钉金绣这门手艺失传,一心想要找个传承人,但又不想将这门技艺传给非亲非故的人。
舅舅的大女儿梁晓丹很喜欢舞弄墨,对钉金绣这门技艺毫无兴趣。小儿子梁晓阳对钉金绣兴趣盎然,天赋卓群,舅舅却百般阻拦儿子继承钉金绣这门手艺。每次发现晓阳偷着学钉金绣,都会对他各种打骂呵斥。
嘉怡是从外婆那边才得知,舅舅多年来心里一直有个心结,他认为制作裙褂的手艺人大多数都是女人,他是岭南一带唯一一个男人制作裙褂。村里人虽然尊称他一句“梁师傅”,但也有人背后非议他,说他一辈子做着女人活。
这根刺一直萦绕在舅舅的心头多年,舅舅更是将这个心愿全部寄托在了儿子梁晓阳的身上。他希望唯一的儿子将来能够捧上国家饭碗,即便不能平步青云,但也必须成为体制内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