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清远阴着脸看着母子俩离开了,前脚还是阴着脸,后脚脸上就露出了阴鸷可怖的笑容。
当年吴清远和梁心都在镇上初中读,他是出了名的混混,不学无术,打架斗殴,偏偏颜值一流,喜欢他的女生很多,梁心就是其中之一。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很快梁心就成了他的女朋友,身边的古惑仔们都喊梁心一声大嫂。
两人很快坠入爱河,纸包不住火,两人早恋的事情最终还是被梁心的大哥梁光耀知道了。梁光耀来学校找他谈了好几次,命令甚至威胁恐吓他和梁心分手。吴清远当年年少气盛,怎会听梁光耀的话。梁光耀越是反对,吴清远越是和梁心不离不弃。
直到那次他和人打群架,将镇上一个富二代打伤了,家里赔了倾家荡产,吴清远被迫离开家乡前往深圳打工。他与梁心早早偷食了禁果,根本不知道梁心已经怀有身孕。
吴清远在深圳半年以后,听说了梁心的消息,得知梁心在他离开学校不久也退学了,不久就结了婚,刚刚生下了一个女儿。从那以后,吴清远心里也放下了梁心,在深圳找了个外地女人结了婚。女人的身体不太好,去医院检查说是无法怀孕,婚后五年吴清远顶不住家中父母的压力离婚了。
直到吴清远在深圳的第八年,当时他已经单身了三年,听说梁心的丈夫死了,留下了她们孤儿寡母。吴清远喝了一瓶白酒,第二天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回去找梁心复合。
回到朗村,时隔八年,两人再次相见,梁心对他又打又骂,最后哭着扑进了他的怀里,答
应跟他远走高飞。吴清远看着梁心八岁的女儿张嘉怡,心中自然不愿意替别人养孩子,于是游说梁心将女儿放在老家寄养在她大哥家中。
两人来到广州谋生,没过多久梁心就查出怀孕了,当时吴清远算了算日子,隐隐察觉出不对,但并未多想。直到吴一峰出生,医生宣布一峰小脑发育不全,吴清远竟动了弃婴的念头。梁心舍不得儿子,多次阻止吴清远才留下了儿子。
吴清远没学历,只能进厂从事操作工的活,日子过得不尽如人意。吴一峰需要吃药,脑子不好经常闯祸,吴清远回到家就容易发火。再到后来,他发现吴一峰越长越像张学有,动了去医院做亲子鉴定的想法。只是一拖再拖,一直没有实施。直到出车祸那次,他变成了一个残废,这个计划就一直压在他的心底。不过他已经基本上确认了,吴一峰不是他的种。
双腿残废的吴清远,每天待在家里等着梁心回来喂养,时间久了心中怨恨更深。他意识到自己离不开梁心的照顾,意识到吴一峰没有能力给他养老,意识到靠梁心在饭店端盘子,一辈子都要过穷日子。
听说朗村要被改造,被选中进行改造的老屋都会得到赔偿款,吴清远动起了心思。他虽然明面上不支持梁心回去要钱,但行动上他已经处处让梁心觉得没钱寸步难行。梁心为了照顾他,照顾吴一峰,经营好他们这个小家,一定会回朗村争取到那笔赔偿款。
如果真的能够要到钱回来,他以后的日子也能有保障。当初没有出车祸的时候,他想着和梁心摊牌离婚,现在他已经无路可选,只能依靠这个女人过日子。而且,每每想起这个女人先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与他结婚的时候又带着张学有的遗腹子,吴清远这辈子都不想放过梁心。
梁心安顿好了吴清远,领着儿子乘坐大巴回到朗村。周国峰来电话说,他被刘青霞拉着一起去镇上送喜糖,没法亲自接他们母子二人了。梁心也没想着让他接他们母子,对于她而言,周国峰只是一个投票权,仅此而已。
路过村广场,梁心母子见大榕树下聚集了一堆人。一堆人看见梁心母子又回来了,纷纷都眼神诧异地看着他们,像是看见了两个外星人。等村民们回过神来,一个个上前问梁心怎么又回来了,就不怕被自己的母亲和大哥再次轰出去?
梁心拉着儿子的手,这一次明显比上次做足了功课,轻飘飘地说了几句:“我妈和我大哥大嫂当时都在气头上,一家人哪能真记仇啊!一峰也是我妈的外孙,我大哥大嫂的外甥,他们疼一峰还来不及呢!”
周国峰没告诉梁心,负责朗村老屋改造的负责人是嘉怡。但这会儿村民已经盯上了梁心,问:“梁心,你知道这次是谁负责老屋改造项目吗?”
话音刚落,村中妇女一边嗑瓜子一边说:“人家是母女,梁心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嘉怡负责这个项目?”
梁心一张嘴,半天没说话,心脏“咯噔”了一下,嘉怡竟然负责老屋改造的项目,这个消息简直令她感到振奋和欣喜。看着村民们眼神里面投来了羡慕的目光,梁心脑瓜子一转,得意地大声笑了,非常非常畅快地笑了。
“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嘉怡负责老屋改造这个项目?我十月怀胎生她出来的人,她还能瞒着我?”
“梁心,你吹牛的吧,嘉怡恨你还来不及呢!”
“就是啊,嘉怡这些年都不怎么回来了,这次要不是他们集团接了这个项目,她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回朗村。”
“梁心,你们家吴清远呢,他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回来啊?你俩是不是离了?”
“一峰,你爸爸怎么不回来呀?”
村里一群人在叽叽喳喳,梁心听出了话里有话,但她一点不在乎这些,她现在不能与他们撕破脸,反而她要更加拉拢他们,为接下来给自己投票打好一个基础。她必须与他们处好关系,第一步如何拉拢人心,梁心已经在心中盘算好了。
刚才她听见群民说朗村老屋改造赔偿款标准还没出来,于是心生一计,气定神闲地问道:“我听说老屋改造赔偿款标准还没出来?”
提到赔偿款标准,村民们又骂骂咧咧起来。有人看见梁心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猜出她可能已经提前知道了赔偿款标准,很快就有人向她打听起这件事。梁心这个时候既不好卖关子,又不好信口开河,其中的尺度和分寸必须拿捏得当。
正如她这些年在各式各样的土菜馆洗菜一样,老板既要她把菜洗干净了,不能让客人吃了拉肚子,又要让她节约用水,她已经很清楚用多少水可以简单处理好蔬菜肉类身上的污垢。
“放心吧,嘉怡是咱们朗村人,自己人不会啃自己人。我都跟她说了,村里的太公、叔公、叔父、太婆、婶婶、姑姑们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做人不能忘本,一定要为乡亲们争取到利益最大化。谁家的屋子面积多少,这些不要太较真了,能多算一平方就多算一平方。大家都是一个村的,赔偿款又不是嘉怡自掏腰包,开发商有的是钱。咱们朗村能改造几次,还不得把开发商的羊毛给薅干净了?”
这番话说得大家心潮澎湃,纷纷对梁心竖起了大拇指赞同。接
着就有人夸她教女有方,有人夸她生了个有出息的女儿,有人夸她这些年变得越来越大气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小太妹一样的梁心了,感觉整个人都变得知达理了起来。还有人说梁光耀母子俩再敢对梁心蹬鼻子上脸,轰他们母子离开朗村,他们第一个站出来不乐意。
这会儿梁心感觉胜券在握,儿子一峰在身旁也开心地傻乐呵。村里人拍了一堆马屁,又追问梁心究竟知不知道赔偿款能有多少钱,梁心已经想好了话术应对他们。
“大家先莫怪,这属于商业机密,提前说出来嘉怡是要被集团批评处罚的。她虽然是项目总负责人,但说到底还是个高级打工的。我知道大家心里着急,都惦记赔偿款的金额,我这就回去问问嘉怡,让她告诉我一个大概的区间,我想这应该总行吧!”
村民们这下都松了一口气,觉得梁心能在嘉怡面前说上话,毕竟人家是母女关系。
“梁心,那我们就都等你的消息啦!这孩子叫一峰吧,长得真好俊俏,你先带着一峰回去,回头我们联系。”
“别回头啊,咱们不是建了一个群嘛,赶紧把梁心拉进来,以后都是自己人。”
“对对对,梁心,你打听到了赔偿款金额就赶紧告诉我们,村里这几年生意太难做了,大家全都指望这笔钱度日呢!”
“梁心,麻烦你帮我们在嘉怡面前多说两句好话,我们家院子的面积能不能凑个整数?”
“梁心,这些陈皮你拿着,可都是百年陈皮,我自己都舍不得喝。”
“梁心,这些荔枝你拿着,晚上我给你送一箩筐新鲜龙眼。”
梁心一脸笑意接过了村民们的好意,拍着胸脯打包票:“我们嘉怡是项目的总负责人,大家尽管把心都在肚子里面,都是自己人”
村民都对梁心的话深信不疑,一个个都在开始拉拢她。这时又有人一脸八卦,说起梁茶从北京回来了,嘉怡从广州回来了,两人该不会真的在处对象吧!还有人说梁茶是朗村下一任的村主任,都想从梁心的口中得到证实。
梁心一脸笑而不语的样子,更加证实了村民们的猜测是正确的。一时间,梁心成了村里的大红人,似乎她的女儿和“女婿”都掌管着村里人的共同命运。
嘉怡走在回家路上,没想到遇到了刚回朗村的母亲,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直到看见一峰也在,她才相信母亲真的又回来了。
她听见母亲在大榕树下吹牛,说这次朗村旅改造能让村里人一夜暴富,项目负责人就是她的女儿张嘉怡。家家户户分多分少,都是她女儿说了算。
嘉怡愣了好一会儿,缓过神,气得差点惊叫出来,心想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自私自利、不择手段的母亲?
她从小到大阅读过的本中都说母爱伟大,父爱深沉,难道自己是《格林童话》里面的灰姑娘,对面那个正在借自己之名,四处散播谣言的女人是灰姑娘心狠手辣、腹黑恶毒的继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