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霁见状,忙往里头让了让,对顾枕澜道:“师父,您也休息一会儿吧。”
顾枕澜有些犹豫:“会不会挤着你?”
阿霁哪里怕挤,他简直求之不得。他赶忙摇了摇头:“不会,我占地方很小的。再说,本就是我鸠占鹊巢,要是还累得师父休息不好,明日我可都没有脸再住下去了。”
他这一番话合情合理、以退为进,顾枕澜为了尽心照顾他,当然就顺水推舟地躺了下来。
阿霁喜出望外,激动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顾枕澜吹熄了灯,他的头一沾上久违的枕头,便愉悦地长出了一口气。阿霁忍不住有些愧疚,道:“师父,你这些天累了吧?”
顾枕澜无声地笑了笑:“说什么傻话呢,修行的人连着一年不睡觉也不算什么,再说照顾你,我也不觉着累。”
阿霁一想到他可能“连着一年不睡觉”,就觉得有些心疼,小声道:“修行的人这点小伤也不算什么。”
顾枕澜笑骂道:“胡说,你才多大一点,也敢学人说‘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而后他又想起了那前途未卜的换命术,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接着照顾这两个孩子了,又有些忧愁。顾枕澜轻叹了一声:“你要是快点长大就好了——看你师妹那个样子,为师有生之年可能是看不见她长大成猫了。”
明明是调侃的语气,可是不知怎么的,阿霁就是觉得这话听着有些苍凉。他心头一颤,忍不住道:“师父……”
顾枕澜“唔”了一声。
可阿霁叫完了师父,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了。顾枕澜也没等他,自顾自地交代了下去:“我要是不在了,你就干脆封了天机山,将禁制都开起来。潜心修行,好好照顾师妹。有什么不懂的,就问那老不死的朱雀。哦,对了,还有溯源卷,就放在经阁里了。”
阿霁越听越觉得有些心惊胆战,他忙打断了顾枕澜,急急问道:“师父,您这是不要我们了么?”
顾枕澜的表情与情绪全都隐藏在黑暗中,阿霁看不见,也抓不着。他正自任由恐慌将自己慢慢淹没,却听见顾枕澜笑了:“谁不要你们了?可我也不能跟你们一辈子;走个亲访个友,也不能总拖家带口的——等你再大点,不要独自下山游历么?”
顾枕澜说得合情合理,阿霁的猜疑总算渐渐平复了下来。他暗笑自己风声鹤唳无中生有,他的师父又怎么可能不要他呢?
顾枕澜身上令人安心的草木香渐渐充斥了阿霁的鼻息,仿佛将他整个人都裹了起来似的。这味道甚至神奇地带了点无中生有的温暖感觉,阿霁慢慢沉入了梦乡。
这样美好,怎么不值得终身回味?
第二天一早,顾枕澜醒来的时候阿霁还在昏睡。他轻轻支起身子,却发现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
顾枕澜低头看去,原来是这床太小,他的头发跟阿霁的缠在了一处,还挺难舍难分的。
这打结的头发解起来可有些难,而且他笨手笨脚的,搞不好要扯着阿霁的头皮,再给他弄醒了。顾枕澜无法,只好凭空抓来一把剪刀,小心翼翼地将打结的几绺头发剪了下来。
他才刚昨晚这件事,阿霁就睁开了眼睛。
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可是顾枕澜就是莫名觉得有些脸热。他脸一热,心就虚,连忙迅速隐去了剪刀,再将那一团头发往枕头地下一塞,问道:“我吵醒你了?”
阿霁摇摇头:“没有,我本来也该起了的。”
阿霁说着也撑起身体,往窗户外头看了看,问道:“师父,我今天能出去走走吗?”
顾枕澜欣然应允:“那有什么不成的?待会儿我陪你去后山溜达一圈儿,你要是觉得身体没有问题了,为师可要闭关啦。”
阿霁一愣:“又闭关?”
顾枕澜点点头,随口扯了个理由:“这一趟下山与杜老鬼交锋,多有心得,合该好好参详参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