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枕澜之所以一眼就认出了戴姑娘,实在是因为她乔装得太不走心了。
一般人乔装都是怎么低调怎么来,她可能也是这个初衷——从她那一身不打眼的灰衣上就能看出来——只可惜事与愿违。
戴姑娘的胸应该是裹过了的,但是裹得不甚成功,还是微微耸着;她头上罩着幂蓠,白纱垂到下巴尖,风一吹就能露出小半张白皙的脸颊。
一看就是个女扮男装的。
顾枕澜难得看见这么欲盖弥彰的乔装,少不得就多看了两眼。一看才知道,哟,这不是天机山上那个待自己徒儿十分不一般的姑娘么。
顾枕澜知道她在阿霁那里地位非同一般;她既然出门了,阿霁可能也在不远处。再联想起前些日子那说人的话,顾枕澜犹豫了一下,便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戴姑娘对自己泄露了行迹被人跟踪一事显然毫无知觉。顾枕澜径直跟着她出了城,在个茶棚里坐了一阵子;又跟着她翻过了一座山,眼看着她进了一个破庙。
顾枕澜自然不好再进去,四下打量,相中了离那庙不远不近的一棵树。顾枕澜跳上树,坐在树叉上,借着枝叶的遮挡窥探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戴姑娘安分得很,在院子里头放了把烟火,又生了堆火,就安安静静地打坐起来。
倒是将顾枕澜看得都要瞌睡了。他心想阿霁身边的人果真都学得同他一样,什么时机都要抓紧来修炼一番。
不多时,正主登场了。
那位传言中英明神武明辨事理的天机山新掌门,循着烟火弹找来了这里。戴婷赶忙迎了上去,沈霁连寒暄都没有,开门见山地问道:“都打探清楚了?”
顾枕澜听得直摇头。老实说,他不太关心阿霁让戴姑娘去打探什么,却是想起阿霁小时候的一桩旧事。彼时阿霁还是个软萌可人的小少年,顾枕澜像所有恶趣味的大人一般,逗他说起长大后娶媳妇的事。阿霁却一本正经地摇头道:“我不要什么道侣,我一辈子都要陪着师父。”
如今看来,阿霁固然不能一辈子都陪着师父,可那句“不要什么道侣”恐怕却要一语成箴了。不用先问问姑娘累不累、辛苦不辛苦么!这样不解风情,长得再帅有什么用,碰不见眼瞎的,还不是要注孤生!
顾枕澜真想将现世里那些情感博主的撩妹手册拍他一脸。
可惜他在这剃头挑子一头热,两个当事人却浑不在意。戴婷对阿霁点点头,道:“一切如您所料。”
顾枕澜:“……”怪不得站在院子里就敢谈机密啊,敢情这打哑谜似的外人压根听不懂!
不过阿霁下一句话,却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只见阿霁微微颔首:“休整一晚,明日就上毓秀山庄去。”
戴婷低声应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蹲在树杈上的前任掌门有些抓耳挠腮地坐不住了。前一秒还在担心徒儿注孤生的顾枕澜,现在却开始忧心里头那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同处一室,可不会出什么事吧?
可他又不能进去,连靠近些观察也能,只好焦急地脑补着里头一对郎才女貌,在黑夜、烛火、深山破庙这一绝佳的助攻组合里,血气方刚、郎情妾意、*……
顾枕澜那颗塞了一堆黄色废料的脑子里思绪乱作一团,一没留神,竟从树上掉了下去。
顾枕澜:“……”还挺疼呢。
然而他已顾不得疼了,因为不远处那破庙里,沈霁已缓缓睁开眼,沉声问道:“何人造访?”
他的声音不大,可方圆数里却都能清清楚楚地听见。
顾枕澜僵在原地,没动。
他现在有点纠结要不要跑。跑吧,显得做贼心虚,不那么理直气壮;不跑吧……他也确实没什么可理直气壮的。
幸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个男声替他解了围:“掌门。”
顾枕澜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与他相隔数里的另一个方向,三个御剑而来的男人刚刚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