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顾枕澜便干脆将阿霁赶出了经阁,自己潜心研读起溯源卷来。他不相信这世上真有散不去的功法,其本身没有记载可说是人之常情,但总该能在别的地方,找到破解的办法。
只不过世界之大,这过程可能有些艰辛罢了。
溯源卷流传多年,包罗万象,可以说是本无所不知的。只不过它内容繁冗,语言艰涩,读起来十分困难。其中所涉及到功法的部分不过百来页,却花了顾枕澜不眠不休的本月时间。而尽管如此,他还是依旧一无所获。顾枕澜不由得便有些焦躁起来,难道是他思路不对,那东西其实并无解么?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月里,顾枕澜又开始按页逐字精读。不管是不是有关功法的,他一个字没有放过。
可惜依旧一无所获。
这一日到了重阳节。
今天顾枕澜恰好翻到了一个阵法,看起来颇有些眼熟。顾枕澜往下一看,果然下头接的就是换命术。不过碍于篇幅,这页只有最后两行,记载了几样必要的材料。盯着那两行小字,顾枕澜又想起当年自己的心情,不由有些感慨。原来当年的他和如今的阿霁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忽然就能理解阿霁的心情了。
只不过依旧无法原谅他这种几乎在践踏自己性命的做法。
顾枕澜已同阿霁说好,要陪他登高饮酒的。眼看着金乌西沉,只得恋恋不舍地放下。他叹了口气,将倒扣在桌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发僵的脖子。忽然,心中隐隐闪过一丝不安,那感觉稍纵即逝,全然捕捉不到。顾枕澜最后只好将其归咎为自己这几天读多了,心生幻觉。
顾枕澜走出了经阁。
阿霁一贯知道顾枕澜的喜好,早让人准备了一桌子菜,就摆在栖风阁的院子里。也没让旁人打扰,除了他们二人,就只叫了顾静翕。他们师徒三个围坐一团,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顾静翕对这一桌子菜也没见多热切,只管拿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顾枕澜,顾枕澜只要看她一眼,她就谄媚地笑一笑。
顾枕澜被她看得发毛,无奈道:“要什么,说吧。”
顾静翕顿时喜笑颜开,凑过来抱着顾枕澜的胳膊,道:“师父,你走的这一百年,我十分想你。虽然师兄从不准我进来这里,可我练功的时候想你,开花落叶都想你,就连看见后山树上的小麻雀,都会想起你呢。”
她前头几句话还将顾枕澜说得十分感动,可惜司马昭之心暴露在了“后山树上的小麻雀”上。顾枕澜好笑道:“要吃就说要吃,拐弯抹角说这么多做什么?”
顾静翕口无遮拦:“还不是因为师兄么,不准不许我提你,连有关你的一切都不准提,烤麻雀自然也不成啦。”
阿霁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斥道:“吃你的东西,瞎说什么?”
顾静翕委屈地看着他,正欲分辨,却被阿霁瞪了回去,只得又恹恹低下头。顾枕澜笑道:“不就是烤个麻雀么,你去捉几只来,我烤给你。”
边说,边在桌子下头悄悄握住了阿霁的手。
这还是这么多天以来,他们头一回亲密的肢体接触。阿霁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几乎立刻就回握回去,将顾枕澜的手牢牢攥在自己手里。顾枕澜不适地挣了挣,阿霁却抓得更紧了。
顾枕澜无奈地低声道:“我又不跑,你抓这么紧干什么?”
阿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些天我过得坐立不安的,太难受了。你……之前就是闭关了一段时间,然后就……”他自嘲地笑了笑:“胡思乱想,可真够丢人的。”
顾枕澜却笑不出来,他低声安慰道:“现在不会了,放心吧,从今往后,我都顺顺遂遂地陪着你。”
阿霁不说话,得寸进尺地将他整个人抱住。顾枕澜推了推他,轻斥道:“别闹,一会儿静翕就回来了……”
他话音未落,阿霁一抬手,已在院门口加了道禁制:“这样不就好了?”
顾枕澜故意板起脸来:“好什么?这不是欲盖……”
阿霁忽然发难,将他未说出口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可怜他们的大猫,兴冲冲地叼了鸟回来,在门口蹲了大半夜,最后绝望地趴回她的烟雨楼,在梦中吃了一回烤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