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枕澜打算出门三两天,去寻一棵追魂草。
这追魂草乃是味神物,它能由肉身牵出原本的魂魄,也能由魂魄追溯到其真身。它生在仙山之巅、极寒之地,高过云端,可对修士来说却也不是什么不可抵达的地方。不过这东西于活物用处不大,也没法作为辅料入药炼丹,旁边还常伴毒虫猛兽,所以一般人没事也不会去摘它。
顾枕澜则是打算用这株追魂草牵出穆震躯壳中那个人的真身——不错,他现在几乎可以笃定,穆震那倒霉催的大概也跟傅其宗一样,让人给夺舍了。
这样就能解释穆震为什么突然翻脸不认人了;他绝对不是像孙妙仙说的那样,“让傅师兄的死吓坏了”。
整件事情里唯一让顾枕澜觉得疑惑的就是,那人在傅其宗的身体里待得好好的,为什么忽然间要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换个饲主呢?尤其当时还有个顾枕澜在场,他难道不知道他这么做很容易让自己露了马脚吗?
要用追魂草,就得出其不意。因此顾枕澜这趟出门谁也没告诉,对外只说要闭关几天。他自己则带着阿霁悄悄离开,为了以防万一,还留下顾静翕,让她变成了自己的模样。
一路无话,顾枕澜和阿霁很快就来到了仙山脚下。仙山高不可攀,山顶直入云霄。顾枕澜指着一眼看不见顶的山对阿霁道:“咱们得一鼓作气上到山顶,怎么样,要不要师父带你?”
阿霁不服气地鼓了鼓嘴:“师父也太小瞧人了。”说罢他一脚踩在剑上,瞬间腾空而起。
顾枕澜一笑,就在阿霁后头不远不近地跟着,不多时,他们二人便飞到了云层之上,在临近山顶的地方落了下来。
追魂草应当就生长在这附近,所以再往上的路,就得靠他们自己爬了。
山顶终年积雪,头顶高悬的艳阳仿佛就是个摆设,一丝温度也没有。他们浑身上下很快就凝起了一层小冰碴,顾枕澜长长的睫毛上,也挂上了几粒晶莹。
配着他身上的一袭素色长衫,倒像是凛然的画中仙。
阿霁偷偷看着他,心脏就莫名其妙地漏跳了一拍。
“冷不冷?”顾仙人忽然问道。
阿霁忽地被他打断,赶忙做贼心虚地摇了摇头:“不冷。”
顾枕澜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真的么?可我看你耳朵都冻红了啊。”
阿霁:“……”好吧,他的师父还是如此善于哪壶不开提哪壶。来不及生出的那些不合时宜的旖旎顿时全变成了恼羞成怒,阿霁不悦地强词夺理道:“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好,好。”顾枕澜好脾气地附和道。可他也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看了阿霁一眼,猥琐地笑了起来:“说起这个,从东海回去之后,我得好好地给你上一课了。”
一身虚假的仙气瞬间分崩离析。
阿霁不明所以,可是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因此警惕地看着顾枕澜问道:“上什么课?”
顾枕澜故作神秘地摇了摇手指:“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罢他将手臂搭上阿霁的肩膀,叹道:“可怜的小孩儿,什么都不会呢吧?”
阿霁这几年个头窜得飞快,顾枕澜很快就发现自己要想一直带着他的肩膀,其实并不舒服——因为这混小子竟已经长得比他还要高了。不过顾枕澜并没有因为不舒服就把手放下来;在这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有个人形拐杖显然要好走得多了。
阿霁也就默默地纵容着,心里甚至有些小小的雀跃和满足,就好像他现在真的已经强大到可以成为师父的依靠了一样。
一路上,他们走得极慢,因为顾枕澜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叫阿霁去摘这个拿那个。仙山之巅各种天材地宝数不胜数,难得来一趟,有用的和以后万一有用的,总要多带点回去才够本。
“快看,阿霁,那树上有一窝灌灌!去掏两个蛋下来,带回去让家里那只朱鸟孵出来。”
阿霁这一路上可把童年遗憾全补回来了,挖蚂蚁掏鸟窝,被他那收集癖发作的师父指使得团团转。这会儿眼看着他已经把魔爪伸向了远在家中的鸟爷,阿霁也忍不住要为他说句话了:“师父,咱们山上那是只公鸟,能孵蛋吗?”
顾枕澜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公的怎么了,公的不能带孩子?快去,把那两只灌灌养大了,我就用他们的毛给你织条漂亮的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