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道童的幻象在众人面前层层剥落,露出他自己一身玄衣的本尊来。那魂修怪笑了一声:“还真给我看走了眼。这不是那个认贼作父的沈霁么。”
阿霁脸一沉,抬手打出一道真元,正中那魂修要害处。他哼了一声,渐渐显出了一个人形来。这阴沉沉的鬼魂依稀可见当年那个少年的模样,气质却已经面目全非。
阿霁有些奇怪,这魂修的修为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强,阵法甚至还未触动,他人就已经被捉住了。为了以防万一,阿霁一抬手,又给他加了一道捆仙绳。
顾枕澜自黑暗中飘然而出,皱眉道:“果真是你。”
魂修二郎抬眼对他瞥了一瞥,复又垂下头去。
顾枕澜道:“你跟我也算有缘了,当年我给你天机山的心法,是希望你走条正路,可是……”顾枕澜难掩失望神色,叹了口气。
二郎看起来毫无愧疚,他怪笑了一声,轻声道:“修你们人类的心法?你倒会异想天开。幸好有人指点,否则我大概早就死了。”
他恶狠狠地瞪着顾枕澜:“是不是没能害死我觉得很可惜,没如你的愿?”
顾枕澜匪夷所思地看着他:“我害你做什么?再说,我害你还用给你心法么,直接任你自生自灭,你也早就魂飞魄散了。”
二郎冷哼一声:“顾掌门,你这人惯爱鸠占鹊巢,将人家的孩子霸占来。沈霁如此,我那白虎妹妹又何尝不是如此?”
阿霁气坏了,随手扯了片叶子,就要去封他的嘴。可是,明明已身陷囹圄的魂修却忽然挣脱了束缚。二郎飘在半空中,身体膨胀了一倍有余。他将手指一点,阴恻恻地说道:“你们想做那捕蝉的螳螂,可想不到身后有黄雀吧?”
顾枕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回头看去,只见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被大片的沼泽围在了中间。
那魂沼比他们上回见到的时候更大了三倍不止,看来这些年伙食一直不错。顾枕澜肃容道:“它也是害了你和你养母的罪魁,你竟也肯跟它同流合污?”
二郎又化成了一阵阴风,飘到魂沼那头,与它融在一处。他的身形已完全看不出了,只余狰狞的笑声在空中回荡:“我已自己报了仇,驯服了它为我所用,有什么不对?”
顾枕澜摇了摇头,那魂沼早已有了自己的意识,二郎以为他是魂沼的主人,魂沼说不定也是这么想的;而很有可能的是,他们两者的意识已合二为一了。
魂沼固然变得更加可怖,可他们几人这些年也没在原地踏步。三个人各自交换了一个眼色,分别占了一个方位,各显神通向那魂沼攻去。
魂沼这种东西虽然暴虐危险,可对修士来说倒也容易对付——只要稍加注意,不要被它吞进去就好。三人连地也不着,任那魂沼掀起泥泞的巨浪,总能灵活地避开。倒是魂沼,因为面积太大,一时间不知挨了多少剧烈的攻击,风浪都掀不起了。
而顾枕澜还有后招。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将里头的东西一股脑扬了出去,魂沼上顿时起了明艳的火焰。那是他走之前特地逮着朱鸟拔的毛,对付这种东西有奇效。
三昧真火焚烧的范围越来越小,是因为这片魂沼终于走上了末路。
当火焰渐渐熄灭时,蔓延了整个院子的沼泽已消失不见了。二郎惨叫了数声,终于挣扎不过,也跟着烟消云散了。他最终还是回到了百年前早已画在他命中的那道轨迹上。
只剩下三人愣在原地,面面相觑,这就完了?
这件事闹得这么大,甚至惊动了观善真人,结果到头来他们却发现那魂修并没有如何惊人的实力,倒显得有些虎头蛇尾了。
可是事情终究是解决了,他们自然也不必再继续留下来。连凤楼和顾、沈二人告了辞,就在这个镇上分道扬镳了。
太阳才刚刚升起,而顾枕澜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二郎的事多少让他有点唏嘘,恹恹地提不起精神来。
阿霁就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从后头拥住了他。倒不是没有这样亲密过,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终究让人脸热。顾枕澜的耳朵都羞恼地直颤,轻轻一推阿霁那铁箍似的手臂,正色道:“别以为你就没事了。等回了山上你就跟我去闭关,你那邪魔歪道的功法,非得散了不可!”
他见阿霁似乎还要分辨什么,忙打断了他:“你看看那二郎,从前也是个纯良无害的孩子,你还不能引以为戒么?”
阿霁无奈地笑了笑,只好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