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妖殊途啊,我的孩子一出生,天上就打了一道响雷,把我的丈夫吓坏了。他在外头耽搁了晴空万里的三天,才又回了家,那时儿子已经孵出来了。他说他问了山上的仙人,人和妖的孩子生而艰险。他要去寻一种草药,盖住儿子身上的妖气,好让天劫找不到他。”
听到这里,顾枕澜便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世上根本没有任何一种东西能够掩盖妖气仙气的,否则天劫劈人的时候找不着目标,是个玩意儿就能渡劫成仙了。
那还了得?
这傻女妖的丈夫要么是个骗子,要么就是被人骗了。
果然,便听女妖幽幽道:“可他再也没有回来。”
“他们全家都知道我生了个妖怪,他们找了个神棍,趁我产后最虚弱的时候,抢走了我的儿子,赶走了奄奄一息的我。我逃回山中潜心修行了三年,想要回去夺回我的孩子时,却发现……”
“那个孩子早在第一次变成鸟时,就被寨中的猎人和神棍联手杀死了。”
那尾巴还没碰着阿霁,光是它掀起的劲风他就受不了了。阿霁一掌将顾静翕推得远远的,自己则用所剩无几的真元结了张薄如蝉翼的盾牌,刚一成形便粉身碎骨了。
这可再没法子了,阿霁默默叹了口气。
然而那能将他骨头抽碎的巴蛇尾并没能扫到他身上。阿霁身后的山洞中霎时清光大盛,自那光源的中心缓缓探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稳稳地将那蛇尾抵在掌中。
顾枕澜终于出来了!
顾枕澜没想到自己不过闭关三天,宝贝徒弟就成了这半死不活的样子,登时怒火中烧。他掌下用力,纤长的指头竟结结实实地嵌入了那蛇尾。巴蛇吃痛地哀嚎一声,疯狂地扭动着盘了过来,巨大的蛇头直向顾枕澜砸来。
顾枕澜毫不客气地将巴蛇推了出去,它庞大的身躯砸在地上,引得一阵地动山摇,碎石和尘土窸窸窣窣地落了它一身。顾枕澜紧跟着欺身而上,七道剑气就悬在巴蛇面前,巴蛇吓得魂飞魄散,赶忙求饶:“前辈饶我一命,我洞府中的宝物任前辈挑选!”
顾枕澜漠然道:“宝物?不稀罕。”说话间,三道剑气已经落下,将大蛇牢牢钉在了地上。
巴蛇眼见活命不成,破口大骂:“那小孩自己学艺不精,为我所伤,怪谁?再说我只不过打伤了他,你要报仇,将我伤成这样还不够么,凭什么赶尽杀绝!”
顾枕澜冷笑一声:“是啊,你学艺不精,死在我手里,怪谁?”说罢剩下四道剑气已经干脆利落地落下,其中一剑钉进了大蛇的七寸,眼见它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顾枕澜干净利落地破开蛇腹取出蛇胆,将它尸身一脚踢开。他将阿霁抱进山洞里,把那蛇胆破成两半,一半挤了胆汁喂进阿霁口中,另一半剁碎敷在了他的伤口上。
阿霁的伤口渐渐渗出了鲜红的血迹,脸上也多了几分生气。一直扒在阿霁石床边上的顾静翕这才开口问道:“师父,师兄这便能好了么?”
顾枕澜揉了揉她的头:“是,没事了。”
“仙师再造之恩,无以为报。”一个飘忽的声音蓦地在山洞中响起,把草木皆兵了两天的顾静翕吓了一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进顾枕澜怀里,只探出一个头,紧张地盯着声音的源头。
黑暗中飘出了一个苍白瘦削的青年。他满面病容,浑身没有一丝人气,怪不得刚才顾静翕一直都没有注意到他。
那人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丝牵强的苦笑,就像是画上去的似的。他对顾枕澜行了个大礼,最后贪婪地看了顾静翕一眼,飘然离去。
等到那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了,顾静翕才小声问道:“师父,他是谁啊?”
顾枕澜叹了口气:“就算是……你的哥哥吧。”
顾静翕对“哥哥”没什么概念,很快就没心没肺地将他抛诸脑后了。她提心吊胆地过了两天,守着阿霁很快就困得直点头。顾枕澜把她抱到角落里:“你去睡吧,等你醒了,师兄就也醒了。”
可其实顾枕澜也不知道阿霁为什么还没有醒来。
按说他的伤口已经没有大碍了,真元虽然还虚弱,但是流转得也正常,应该很快就能醒来。想来想去,顾枕澜只好将那原因归结于蛇毒——
活了千把年的老巴蛇,谁知道毒液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阿霁其实有些模模糊糊的意识,知道师父就在身边。可他半边身子都是麻的,怎么也动弹不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身体好像能动了,可眼皮还是沉得很,脑袋里像是裹了一团云朵,软绵绵的,渐渐就将他拉进了黑甜乡。
半夜里,阿霁身上无端地生出一股燥热来。他不安地扭动着身体,朦胧间,似乎有只微微发凉的手贴在了他的额上。
那味道让他如此安心,那手又实在太舒服了,阿霁恨不得整个人都贴上去;事实上,他好像的确也这么做了。
阿霁狠狠地钳着那只手,将它的主人拽进了怀里。那具身体依稀是微凉的,恰好能抚平那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燥意。可是很快那点凉意便不够了,阿霁手脚并用,将人搂得死紧,还不足地把手往更隐秘的地方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