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古怪

晨光微熹，天边泛白。

姜氏城外十里处的乱葬岗，此间鲜少有人踏足，当姜司予和傅渤赶到时，只看到半空中盘旋的秃鹰。

姜司予翻身下马朝着前方的土堆走去，见有人前来，那些秃鹰嘎嘎地叫着，不愿离去。

“小心！”傅渤看到那土堆上突然有动静，立马追了上来：“司予，小心！”

姜司予脚步微顿，鼻尖萦绕着浓厚的恶臭，他不禁微微皱眉，冲着那土堆呵斥道：“谁在那里？”

土堆上的动静突然没有了，傅渤有些紧张，因为出门，他腰间也配了剑，此刻手按在剑柄上：“再不出来，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就在姜司予和傅渤已经没有耐心的时候，土堆上竟然伸出了十来双小手，接着是一张张满是血迹的小脸，有的嘴角还叼着一块鲜血淋淋的肉。

“哕、哕、哕！”在明白这群小孩子在做什么时候，傅渤根本控制不住胃部的痉挛，俯身就吐了起来。

就是姜司予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你们在干什么？”

“吃饭啊。”一个圆头的小娃娃说道：“这是一个时辰前刚送过来的尸体，还是热乎的，你们要吃吗？”

姜司予的脸顿时黑成了碳，荒渊里的小孩无依无靠，吃尸体也是常有的事情，他并不是不知世事艰难的富家公子，但是看到一群娃娃趴在乱葬岗上吃尸体，这一幕带来的震撼还是击碎了他：“你们愿意的话，我带你们进姜氏城，不管是寻个活计，还是卖身为奴，也比现在强。”

“切，我们才不要呢。”圆头小娃娃振臂一挥：“你们姜氏专门抓我们这些流民，我们才不去呢，大家吃饱了吗？”

“吃饱了！”小娃娃们齐声喊道。

“那就走吧，也该轮到天上的秃鹰吃了，惹急了它们可不好。”圆头娃娃看也没看姜司予，带着十来个小娃娃呼啦啦地就跑了，此时，秃鹰再也忍不住了，挥动翅膀要下落。

“滚！”姜司予突然抽出腰间的木剑一挥，那伙秃鹰就像受惊一样飞高了，却还是舍不得离去。

十来具尸体已经被啃食得七七八八，所幸头脸还在，只是这些人脸上都化着厚重的彩墨，也分不清谁是谁，姜司予莫名觉得心烦意乱：“走吧！”

“咦，这人的胳膊怎么断了，倒不像是新伤。”傅渤突然扫到一个断臂的尸体，那群小娃娃为了方便吃肉，把他们的衣裳都褪下了，那只断臂就看得越发清楚：“社火班子里有断臂之人吗？”

社火班子常年辗转各个氏城演出，更不要说那些杂耍技艺，进入社火班子除了有绝活以外，身体一定要强壮，否则如何经受这一路的奔波？一个断臂的人怎么可能进得了社火班子？

姜司予上前蹲身查看那个伤口，他细细思量，不记得社火班子里是否有断臂之人，只见断口处伤口已经长好，绝对不是新伤，但是这人脸上也化着彩墨，又像是社火班子的人。

“先回去吧，我待会去市井监问一问。”姜司予说道，他俊美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黑气，刚刚那个小孩说姜氏抓流民，为什么要抓流民？姬氏刚送来的六千多奴隶，都分派到了各处，各家各户也愿意花些小钱买几个奴隶做活，奴隶便宜的也就一两个铜板，还可以在官署造册，防止逃跑走失，私下里抓流民干什么？当奴隶？不至于吧。

“你忙活了一夜也先回去睡一觉吧。”傅渤盯着他腰间的木剑瞧了又瞧：“我是不知道你何时戴着小孩的玩意了？这能杀得了人？”

姜司予翻身上马，扫了一眼木剑：“你就是被这木剑打晕的！”

傅渤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在大街上要撞柱时，是被什么东西敲了脑袋，原来是这柄木剑啊，他顿时有些尴尬：“是，是，是，木剑也是能伤人的。”

两人一路无话，骑马进了城，本来姜司予还要去市井监问问的，傅渤担心他：“我看你这一天一夜连口水都没有喝，先回去歇一歇吧，市井监又不会跑，或者差胡掌柜去一趟也成。”

真正是忙活了一天一夜，姜司予觉得饥肠辘辘，昨日监丞审案到深夜，现在说不定也还在睡觉，问那些衙役，估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点了点头：“好，先回水云间！”

两人刚到水云间门口，就看到季林正在招呼护卫装车。

“季主管！”姜司予下马，看了看马车：“你家老爷现在就回去吗？”

“是的，是的。”季林面有喜色：“我家少爷鸡叫时分就醒了，老爷想着也没有其他事就准备先回去。”

姜司予点了点头，正准备迈入水云间，就见姜通抱着南初走了过来。

“十一叔！”姬南初远远地喊了一声：“刚刚我们去你的院子辞行，发现你不在，没想到你在这里啊。”

“十一公子！”姜通放下姬南初，冲姜司予一礼。

这时，姚眉牵着姜维也过来了，看到姜司予，立马推了姜维一把：“快点，给公子磕个头，要不是公子，你这条小命就没有了。”

姜维也实诚，扑通跪地，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姜司予立马上前一步把他拎了起来：“这地砖硬得很，莫伤了脑子，醒来后有找大夫瞧吗？”

后面一句话，他是对着姚眉说的。

“大夫来瞧过了，说是没什么大碍，但是昨日开的汤药还要喝，怕是体内有余毒。”

姜司予点了点头，这才走到姬南初的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我还有事要在此处逗留，到时候去马场领了小马驹再给你送过去。”

姬南初自然是欢欣不已：“我还以为十一叔忘记了呢，我也要像十一叔一样会骑马。”

季林那边所有的东西都装好了：“老爷，夫人，可以上车了。”

姜司予冲姬南初笑了笑：“好，等回去了教你骑马。”

姜通带着一家人登车，在车门处冲姜司予拱了拱手：“告辞！”

傅渤看着那一家人离开，脸色有些不好。

姜司予觑了他一眼：“莫不是因为那夫人是姚氏的，你就这副神情吧。”

“我当然知道氏族之争与外嫁女无关，但是，控制不住。”傅渤叹了一口气：“走吧！”

氏族之争，何人能置身事外？无人能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