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踏雪寻梅
毋望看他流了那么多冷汗,中衣也定是湿了,便道,“我找了衣裳换,再叫伙计灌了汤婆子来给晤着,可好?”
裴臻拧眉道,“那东西不小心得烫脱一层皮来,终究没有晤好。”
他说这话时狡黠得像只狐狸,哪里还有孱弱样子,毋望严重怀疑他咳得吐血是联合濮阳金台一起诓她,便斜眼打量他。
裴臻咦了声道,“这是什么眼神?天地良心,我可没有半分要染指意思,我只剩半口气儿吊着了,纵是有心也无力。”
毋望为难道,“那等一等,我叫濮阳大人来晤。”
裴臻目瞪口呆,“让我抱着一个大男人?这是什么道理?我x后拿什么脸见人?还有他那个大*奶,醋性儿大得没边,也不问男女,惹着她势必日夜追杀我,那我是活不成了。”
毋望脸像被雷劈过一样泛出黑来,闷头翻出他贴身衣物摆床头,呐呐道,“要洗洗么?我去打些热水来。”
裴臻撑起身子,衣服松散着,颇有些人不胜衣味道。他手指轻挑了散落胸前发丝,微勾起唇角道,“背后擦不着,帮我么?”
毋望头痛欲裂,这人不沾便宜会死么?会死么?真是后悔来瞧他闭着眼分明是一副半死不活样儿,睁开眼比谁都讨厌
裴臻眼见她万分纠结,嘴唇几乎咬出血来,也无心再逗她,闷笑了几声道,“算了,时候不早了,人家都睡下了,就别麻烦了,我换了衣裳就好,背过身去不准偷看。”
毋望红了红脸,忙不迭转了身,心道鬼才要偷看,把旁人想得同他一样么。
身后一阵衣料摩擦声,裴臻很道,“好了。”毋望回身时见他已摘了束发,头发长长披散着,与那雪白中衣对衬着,愈发显得面如冠玉,妖娆多姿。她略滞了滞,只道,“躺下罢。”
他定定看着她道,“我冷。”
毋望脑子里有如闷雷滚过,隆隆地响成了一片。她这真叫送羊入虎口这会子好了,濮阳金台自己回房安稳睡觉去了,把这烫手山芋扔给了她,她不过是来照看他一下,谁知他偏又不睡了,还出这妖蛾子,弄得她如今骑虎难下。
裴臻招手魅惑道,“杵那里做什么,眼瞧着为夫冻死么?这衣裳真冷啊。”
毋望这才想起来,中衣竟未替他烘上一烘,这冰冷,穿上身定然不好过,尤其他还是才出过冷汗。她举足不前犹豫再三,他却极有耐心,适时给个鼓励眼神,直把她哄骗到床前来,伸手给她除了外面短衫儿,襦裙也脱了扔到床尾,轻松一勾就将她裹进了被褥里。
真是温香满怀啊臻大爷满足用力嗅了两口,她身上有股如兰似桂味道,身子也软软,用力揽得紧些,觉得自己心就要从腔子里蹦出来了,没有别污秽想法,只是单纯高兴。从第一眼见到她就无法自拔,其间他步步为营机关算,直到现就像梦里似,终于能叫她心甘情愿靠他怀里,就是即刻死了也是赚。
毋望那股不自劲儿,真如架火上烤似, 那是具紧致结实,火热有力躯体,即使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得到,她沮丧道,“又骗我。”
裴臻模糊呢喃道,“我有些发烧。”
她抬头看他,他脸略有些红,便道,“那怎么好?还是请大夫罢。”
“我自己就是大夫。”他阖眼道,“可记得我北地那回病?烧得人都不认得了,其实也是肺上由头,只不过太太他们不知道罢了,请郎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后还是自己好了,那一箭……真够我受用一辈子。”他又抬起她脸道,“我身子不好,恐怕要拖累,日后可会嫌弃我?”
毋望道,“都这样了,就是再嫌弃也不中用了。”
裴臻一听眉毛直挑起来,翻身将她压身下,脸埋她颈窝里,控制不住低喘道,“这样是怎么样?”恶意动了动下半身,低嘎道,“是这样吗?竟敢嫌弃我?”
她惊得慌忙托住他腰,恨道,“裴臻,再这样我定不饶”
他滚跌到她身旁,怏怏叹了口气,隔了一会儿又伸手将她搂进怀里,结结实实裹紧了被子,一手哄孩子似拍着她背,顺便张开五指比了比,她脊背那么纤细,仿佛他只用拇指到中指指尖就能完掌握,想到这个妙人儿这辈子归他了,满心欢喜就如同水发海参似急剧膨胀起来,照着她粉嫩脸颊啪啪就是几口,此举引发她不满,叽里咕噜吐出一串北地方言,他呵呵笑起来,撸撸她头发道,“好春儿,真是一帖良药,叫我连病痛都忘了。”
她迷糊嗯了声,只觉温暖又安心,眼皮子沉沉,渐渐云里雾里,不多时便睡着了。
一夜好眠。次日醒来时他已不,被褥里还有他味道,淡淡苏合香,毋望理了理思路,她他怀里睡了一夜?好像罢……揉了揉眼睛,重又扑倒哀声嗟叹,上回和路六叔同榻是环境所迫,这回自己怎么他房里过夜了?中了邪么?磨蹭一会重又坐起来,嘟着嘴穿戴好,偷偷探出头去,幸而廊子上无人,便蹑手蹑脚想蹿回自己客房里,推门进去,却见裴臻共几位暗卫领事她房里议事,正说什么“张昺、谢贵”还有什么“斩杀”,众人听见响动纷纷转脸看她,裴臻似笑非笑道,“春儿醒了?”
暗卫们起身行礼,满满一揖道,“夫人。”
穆大正两眼放光,暧昧瞧瞧他们主子,对毋望嘿嘿笑道,“夫人昨晚睡得可好?”
濮阳金台干咳一声,冲裴臻拱手道,“属下等先行告退。”
一干人等悄声退出,毋望呆站着,又羞又愤,跺脚道,“做什么把他们领到我屋子里来”
裴臻无辜道,“我房里睡着,我总不好把他们叫进去罢,若去别处又怕醒了找我不着。”
毋望本想驳他,想想又觉有理,无奈闷坐床头,把襕裙上宫绦扭得麻绳一般,裴臻端了清盐来与她漱口,又绞了热帕子给她净脸,收拾停当取大氅替她披上,携起她手道,“下去用早饭罢,吃完了好出去赏雪。”
一碗清粥,两碟小菜,热乎乎打发了,那厢暗卫已经套好马车门前候着,裴臻接过鞭子对濮阳金台道,“不必跟着了。”
细小雪还下,纷纷扬扬缠缠绵绵,他戴上风帽,系紧披风上绒带,抬手叫她搭着,小心翼翼送她进车里,扬鞭低叱一声,马车不急不慢跑起来,伴着微风小雪,陌上优哉游哉前行,也不知有没有方向,似乎就这样跑天头去。
毋望掀了窗上帘子往外看,他没往镇子上驾,径直朝郊外去,稍过了会子听他轻轻哼起歌来,歌声清雅悠扬,雪珠子簌簌落油呢车顶上,竟像是为他伴奏似。毋望陶醉眯眼歪软垫上,拍着两手合着外面歌声击节,一面随他低吟:“大灰泥漫三千界,银棱东大海,探梅心噤难捱,面瓮儿里袁安舍,盐堆儿里党尉宅,粉缸儿里舞榭歌台……”
一曲毕,他回身撩了门帘子,颇有些热切望着她,问道,“可好听?”
毋望浅笑道,“公子歌声宛若天籁,甚好。”
他满意点头,笑道,“我许多年不曾开嗓子了,平素琐事繁多,弄得半点兴致也无,今儿是托了福,可算抽了时候出来逛逛,前头有一片梅林,我来时路过,景致妙得紧,这小地方也算世外桃源,眼下下了一夜雪,再去瞧定然美,本来明儿也打边儿上过,只是人多口杂,反倒糟蹋了意境。”
又行一里地,他拉缰停车,打了门帘子扶她下车,猛然看见这冰天雪地中红梅时她惊叹不已,这样大一片梅林,足有一二十亩地,站林边,梅树疏疏郎朗铺排开去,怒放花朵枝头迎风摇曳,那颜色姿态,叫人忍不住心生爱慕。
裴臻林边驻足远眺,雪白冬忍挑金暗纹常服衬着天青色厚绒斗篷,愈发显得如松般挺拔修长,他道,“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密则无态,姑娘道可是么?”
毋望抿嘴一笑,道,“ 有理。”
说话间又有两辆马车迤逦而来,想来也是来踏雪寻梅人雅士,车里欢声笑语,毋望回头看,车上下来是女孩儿,统共有五六位,不像大户里千金,像是小家碧玉,见了男子也不躲闪,大大方方过来搭讪,裴臻脸色不太好,毋望一旁笑着看他应付那群女孩儿,心道俊俏爷们儿到底受欢迎,不过这徽州徽商多,姑娘家也随性,很是难得。
撂下他跨下田垄,踮起脚尖折了两枝梅花搭臂弯里,才要再折,身后裴臻不悦道,“倒是大度,竟不吃醋么?”毋望看那群姑娘已经走远了,笑吟吟道,“做什么吃醋?焉知公子日后有多少房妻妾,春君识趣得紧。” 说着背过身去听他如何作答。
裴臻握了握拳,沉声道,“裴某有,今生绝不再娶。”
毋望也不回头,只道,“负心多是读人,愿公子铭记今日所言。”
裴臻苦闷道,“我立生死状成么?”
她回身看他,目灼灼,“一纸空作得什么数?春君性子哏,若公子欲享齐人之福,那么天涯海角,必有春君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