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望歪在鸡翅木的香妃榻上,懒懒道,“早晚是要放的,我才到这儿就害她们罚了月钱,若不贴补给她们,我哪里还好意思叫她们伺候。”
说完才要睡,老太太那儿打发了个大丫头过来,把一包银子交给了六儿,对毋望笑道,“老太太今儿手气好,赢了二十两银子,叫我给姑娘送来供姑娘使。”
毋望道,“谢谢绿佩姐姐了。”示意六儿抓了两把钱给那大丫头,又道,“六儿送送罢。”
六儿送人出去,毋望拿薄被盖了静静躺着,心道老太太果然是极仔细的,知道她必定拿自己的梯己出来给那些丫头们,怕她手上不活络,特地差了人把钱送来,也算是默许了她明里罚暗里照旧罢。
迷迷糊糊才要睡着,忽听得外头慎行问六儿,“们姑娘可回来了?”
六儿道,“我们姑娘这会子怕是歇午觉了。”
毋望忙坐起来道,“二哥哥进来罢。”
慎行撩了珠帘进来,见她坐在榻上,一头黑发披散着,更衬得皮肤雪白,眸子透亮。屋子里点了檀香,袅袅轻烟从那流金香炉里升起来,雕花拱门一角架子上摆了一盆兰花,一眼看去竟像副仕女图,美轮美奂。慎行心里暗叹,这样的美姿容,什么样的男子能岿然不动呢!
毋望站起来问道,“二哥哥可吃饭了?”
慎行摇头道,“才把三叔劝开的,哪里有饭吃!”
毋望叫了六儿,让她吩咐小厨房预备饭菜,一面拿了老太太送来的食盒打开摆在他面前,道,“先吃些垫垫。三哥哥那里出了什么事?”
慎行面上为难,呐呐道,“妹妹还是莫问,没的污了的耳朵。”
毋望知道定是慎笃又荒唐了,慎行这样的读人不知怎么说才好,也说不出口来,才叫她别问了。又问道,“那三哥哥怎么样?可伤着?”
“这回他该老实一阵子了,少说也得半个月下不来床。”慎行道,慢慢吃了一块点心,毋望倒了杯水给他,袖笼拂过一阵沁人的幽香,他愣了愣,忙低下头,心里呼呼跳作一团。
毋望并未察觉慎行有何异样,又坐回榻上道,“那我挑个时候去瞧瞧他罢,吃了苦头,怪可怜的。”
慎行哼道,“自作孽罢了!”喝了水平了平心思,又道,“老太太可骂了?”
毋望摇头道,“并未骂,只责怪几句。”心下道,只不明白妈为什么要瞒我出去的事,莫非是怕老太太怪罪么,或者是孀居多年有些怕事,万事只求自保罢。
慎行面上轻松了些,笑道,“我就知道老太太不忍心骂的,只是往后还是小心些的好。”
毋望道,“我省得,这回惊动了家里这么多人,我臊也臊死了,才来就惹事,不知旁人背地里怎么编排我呢。”
慎行起身,走到窗前推窗往外看,雨停了,天也放晴了,燕脂湖上碧波如洗,对岸杨柳依依,心下疑惑,从前住在园子里时并不觉得景致有多好,如今来了个春君,许是人才决绝,才衬得这院落水色如此赏心悦目罢。回头看她,她已踱到桌前坐下,寻了本山海经细细的看,一手托着香腮,一手拿着,那种宁静淡定真真叫人心情舒畅。慎行道,“去庙里的日子定了没有?”
毋望道,“老太太说须得过两日方是好日子,届时再使了人来找。为何搬出园子去了?”
慎行道,“老早就搬到学里去住了,一则为了方便,二则大了,出去也好历练。如今放了官了,还在学里住也不像话,过两日便搬回来,春风馆有屋子空着,我去那里住。”
毋望道,“着实对不住了,原谅我雀占鸠巢罢,我住在这里,倒叫这正经主子无家可归了。”说着将掩在嘴上笑起来。
“妹妹快别这么说,安心的住着,我一个爷们儿有什么,哪里住不是住。”慎行道,“我听老太太说,要给四姑姑和姑父守一年孝?”
毋望点点头,也不答,又低头看。
慎行有些烦闷的来回踱了几步,喃喃道,“原是应当的,只是如此……怕是来不及了。”
毋望微抬眼看他,他背手站在一幅海棠春睡图前,长身玉立,深情寂寥,也不知是哪里不顺遂,心想爷们儿的心事也不用去打听,复又倚窗读,渐渐入了神,再抬头看时他已不在了,也不想别的了,放下自去榻上躺着,悠然自得会周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