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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苒打完了钱泰,很是出了一口恶气,沿河岸将小舟上的吃食卖尽,又顺手在河里钓了两尾鱼,撑船到得家门口,将小舟系在河边柳树下,这才提着被草绳穿起来的两尾鱼往家走。
清江浦原隶属淮安府辖下山阳县,今上登基之后,国州县上报,后将清江浦划到了淮安府辖下的清河县,为此两县县令没少打眉眼官司。
本来,清江浦乃是南北漕运的重要枢纽,北方运河水量不足,今上一道圣旨下来,清江浦以北的运河只许漕运船只通过,对于南来北方向来走水路的客商,对不住了您哪,还是改走旱路吧!
于是原只是一个小小集镇的清江浦,由于大量客商下船登岸,吃喝拉撒,相应的服务配套设施一完善,带动了此间市场经济,今上登基三十余年,这清江浦便日渐繁盛了起来,至今时今日,沿河居民已达万数。
这样一个繁盛的地方,每年所交赋税也教人刮目,县令大人何愁政绩不显?便是内里各乡绅客商的孝敬,日子也过的滋润。此一条足令每任山阳县令惆怅不已,夜不能眠。
——那本来是自己手里的银子,怎么就揣到了别人兜里呢?
沿河人家,也分三流九等,乡绅富户,来往客商名士,漕上大腭……这些人的日子都过的恣意,又因着有钱或有势,连带着楼子里许多色艺双绝的姑娘们身上的首饰头面都花色繁多,令人目不睱接。
——不过这些过好日子的人里,实在不包括秦苒。
秦苒的爹秦博原是漕帮帮众,风里来雨里去的挣命,哪知道在她七岁的时候,漕船运粮路过清江浦的时候出了事,被压在清江浦的福兴闸下,双腿受了伤,再不能行,拿了漕帮补贴的一笔银子,便安家在此。
秦家房屋沿河,只有一座小小院子,门前青石砌就台阶,周围邻家光景皆差不多,不说捉襟见肘,宽裕的也极少,人员成份比较杂,可概括为“贫民窟”。
有钱人家止步的地界。
秦苒上岸的时候,岸边一溜提着洗衣棒洗衣的妇人高声说笑。邻居家程婶跟傅大娘恰在其中,她打了声招呼,便往家门口而去,隐隐约约听得大嗓门的金氏低低问道:“程嫂子,莫非真想让秦家这闺女做家媳妇儿?”
金氏的大嗓门就算压低了也能让人在十步开外听到。
穿越人士秦苒无语望天,她今年不过十五岁……还是未成年好吧?
程婶的儿子程松宁今年十八岁,刚刚成年,整日闭门苦读,以期高中入仕,最是让程婶引以为傲。
程婶不知道答了句什么,秦苒步子照常,停都不曾停得一下,反倒是金氏的声音又紧接着传了来。
“程嫂子,就当是我多嘴,秦家家风不好,那闺女的娘……不是跟人跑了吗?有这样当娘的,闺女能好到哪里去?再说了,将来宁哥儿高中了,要是让人家知道他有个跟人私奔的岳母,这可怎生是好?”
秦苒只觉提在手里的草绳重了起来,不过两尾鱼,竟然也不轻。
作为一个穿越人士,摊上个红杏出墙的亲娘,的确是够悲摧的,这也是为何自她年纪渐长,身条儿抽长以后,上河里街上去卖吃食,会被各类男子调戏的原因。
——当娘的红杏出墙,是个风流的,当闺女的能规矩到哪里?
每每此时,秦苒都想悲愤质问:这副身子虽然是原装货,可是内里的芯子可是进口货……跟当娘的完不在同一水平好不好?
想来这世上透过现象看本质的人极少,目前除了她亲爹,大约只有一个程松宁还觉得她是个好姑娘吧。
她进家门的时候,院子里一老一少正坐在树下乘凉。今晨秦苒出门的时候,秦博还在床上呢,此刻能安然坐在院子里,定然是程松宁的功劳。
“小苒回来了?”
见到秦苒,少年从藤椅上起身,便要伸手接过秦苒手里的鱼。秦苒想到河边金氏那几句意有所指的话,缩了缩手,将鱼往自己身后藏了一下,面上笑容分外灿烂:“松宁哥哥,程婶子说在家用功呢,怎的却在我家偷懒?让她知道了会伤心的。”
钱泰要是见到她这副天真烂漫的样子,保准闪瞎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