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千嗷嗷叫着,紧靠着秦苒的半边身子都似被火灼伤了一般,试图从被子里爬出来,无奈身体被制,只能瞪着眼睛骂人。可惜他骂来骂去无新意,比不得秦苒,只愣了片刻,嘴里便似连珠炮一般开骂,火力之猛,令人叹为观止。
聂震充耳不闻,不知道从马车哪里摸出来一盒点心开吃,吃得兴起,将点心往她两个嘴边伸了过去:“们吃不吃?”不及他们回答,又缩回来喂进自己嘴里。
“哦,我忘了们喜欢骂人,不喜欢吃东西……不过要是待会碰上巡查的军士,们还要张口说话,可别怪我这一路让们当哑巴了。”
考虑到他点穴的实力,秦苒与金三千各自默默。
马车行到一半,便遇上了盘查的军士。那军士掀帘来瞧,马车里面并头而卧的年轻男女皆是重症在身的模样,一旁坐着看护的英俊男子一脸哀伤之意,使劲往他们手里塞银子:“……军爷且请行个方便,我这兄弟与弟妹染上了时疫,眼瞧着是不行了,这是要送到家乡去……”
军士一听是时疫,又见马车里果然一对并头而卧的年轻夫妇,当下连银子也不敢拿,直骂晦气,挥挥手让他们赶快走。
聂震将金三千与秦苒送到了停在码头的漕船上,解了二人的穴道,只不许他们下船,自己却带着聂小肥走了。
漕船上留守的是数名壮汉,只按时送了饭菜汤药过来。
秦苒对自己在病中遭囚的原因百思不得其解,旁敲侧击的问金三千,才发现对方也是然不知。不过他似乎是在这船上惯熟,连聂震舱房里藏着的好酒都挖了出来,自斟自饮,不经意道:“反正这船上有吃有喝,我以前也三五个月不下船,日子照样过得……”
见秦苒焦急的模样,他沉思道:“这一次,大概是因为我的缘故,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聂震这混蛋定然是觉得不能将独自扔在那里不管,所以就捎带着将也送到了漕船上。”
他有那么好心吗?秦苒表示怀疑。
金三千在漕船上住了三日,第四日上头,护国寺金家小院的门外,满怀欣喜的梁昭燕前来敲门,又到了她约好诊脉的日子了。
经过她数日观察得出的结论,这秦娘子与金大夫并非未婚夫妻的关系,二人还生疏得很。警报解除,她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不过这一次来开门的既不是秦苒也非金三千,而是个十三四岁的小沙弥。
小沙弥认得梁昭燕,当下行礼问好,又主动道:“女施主可是来找金先生看病?”
梁昭燕面上一红,点点头,等着小沙弥给她让道。
小沙弥一脸的遗憾:“女施主还是请回罢。金先生已经退了房子,回老家去了。听说是家中有急事。”
梁昭燕只觉当空打下一个劈雷,将她美好前景部劈碎,犹自不甘:“小师傅可知金先生的老家在哪里?”
小沙弥摇了摇头,“小僧不曾听金先生提起过。”
他每月前来这小院收租银,实不曾与金三千聊过家事。
梁昭燕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梁府,金三千失踪,这对于她来说是大事,本来想找母亲诉诉心事,哪知道很快她便发现,不止是她一个人失魂落魄,整个梁府都沉浸在不安的情绪里。
温氏夫人这两日往赵王府来往频繁,梁冠伯与梁德弘整日忙的不着家,梁昭业上街去约三五好友,这些人却都被家中长辈拘在家中不让出来,他也只得怏怏而回。快到得梁府,见街市上一家药铺的大夫一脸晦暗的跟着两名宫侍出得店堂,门口站着依依挥泪的数人,观其景,大约是其家人。
兄妹俩个私下一核计,更觉不对。梁昭燕特意遣了贴身丫环去温氏房里,揪了个温氏的陪房嬷嬷过来,意欲问个究竟。
那老嬷嬷早得了温氏的话,要将如今京中局势告诉她们。
原来太医院的太医被砍头的不少,剩下的要么告病要么只推医术不精,如今圣上病因不明,实在诊不出来。于是有朝中重臣谏言,不如请了民间声名在外的大夫前来看诊。
几方势力僵持不下,太子眼看着自己安插在太医院的人都快被砍光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又想着,天下精研医术者,无不在太医院,民间大夫不过是糊弄个庶民百姓,就算是召了来,也是多砍几个头了事,不如就依了重臣提议,还能博个孝顺的好名声,当下便同意了。
梁昭业看到的那大夫已经是往宫里进去的第五个大夫了。据说前四个……很不幸的也被砍头了。
这一次砍头,倒是几方意见难得达成一致。
太子正是趁着皇帝病倒立威的时候,既然今上醒不来,砍个把大夫正可表示他的纯孝,又不是自己人,砍了便砍了!
刘贵妃赵王信王几位更是气恼非常,据说召来的都是京城名医,却连皇帝也治不好……都是些欺世盗名之辈,更应该砍头!
朝臣最近已经被上头几位砍人砍的麻木了……皇帝都醒不过来了,多砍几个大夫的脑袋也算不了什么……万一改朝换代,站错了队,被砍脑袋的保不齐就是他们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