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领们无奈再一次组织进攻,数百兵士像是岩石上胆怯的壁虎一样一点点的往上爬去。身体随时保持着可以往后逃跑的姿势。心里咒骂着袁谨的祖宗十八代,往上摸去。 岩石已经开始炙热,手摸在上面已经开始发烫了,但他们不得不忍受着,头看着山顶上方的天空,防备着,甚至可以说是期待着对方烧罐的投掷。因为一旦看到烧罐投掷下来,他们便可以掉头逃跑了。 他们没有失望。第二轮烧罐丢了下来,火焰将数十名士兵吞没。有所防备的兵士们这一次倒是有条不紊,找准了退回的路线,没有太多人的受伤。除了四十多名士兵被烧伤之外,后撤时只有十余人摔倒,受了些轻伤。 但这么一来,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之中。袁谨看着满地百烧伤的兵士,也意识到自己不能这么干了。这么下去,损失太大了。自己率两千兵马来抢粮,昨日损失一百多,今日死伤两百多。这么下去,岂不是都要葬送了。 他没有再发疯咒骂,而是冷静了下来,看向高猛。 高猛知其意,不待袁谨发问,便主动开口。这会避免少将军的尴尬。因为袁谨明显是对自己的决策感到后悔,但他又不想承认。 作为下属,当察知这一点。 “少将军,下官认为,如此进攻再进攻几次,定会攻上去的。但下官觉得,应该还有别的更好的进攻的办法。”袁谨尽量委婉的说道。 袁谨沉声道:“高参军请讲。” 高猛抬头看着天空中的烈日道:“其实,我们此刻撤兵回寿春是最好的选择,但我认为,少将军定不忿被这帮贼子戏弄,定要杀了他们才能消心头之恨,对么?” 袁谨冷声道:“那还用说?要是撤兵的话,我们昨日便可离开了。现在这种情形,回去后如何解释。大帅问起来,本人何以面对?” 高猛道:“那就是了。既如此,那便耽搁两日也无妨。反正我们的干粮还能顶六七日,是绝对能赶回寿春的。下官的办法是,咱们围而不攻便可,贼子必败。” “围而不攻?什么意思?”袁谨道。 “少将军看看这天气,天气如此炎热,那帮人被困于山顶之上,他们能坚持多久?我们可以下到树林之中避暑,干粮足够,下方山洼之中有水,我们能耗得起,但是他们只能在上面被太阳晒的渴死,这石头山顶可没有水。我们其实什么也不用做,只需夜间做好警戒,防止他们逃走,断绝他们取水和逃走的可能,将他们困在这里便可。多则两日,少则一天,他们便得乖乖投降,或者冒死突围。”高猛拱手低声道。 袁谨闻言思索片刻,眼中露出恍然之色。口中道:“哦,这个办法啊,我之前便想过,只是觉得太慢,不想耽搁太多的时间。” 高猛笑道:“少将军聪慧多谋,这个办法你是一定会想到的。只是少将军怕我们不同意罢了。毕竟这要在这里耽搁一两日。” 袁谨点头道:“是啊,我就是怕你们不同意。不过,我也不想死伤太多兵士,所以,我决定就这么办了。” 高猛拱手道:“少将军英明。不过……在此耽搁时日也是有风险的,毕竟这是大晋的地盘。我们抢了粮草,庐江郡历阳郡定然已经知晓了消息。他们很有可能派兵前来。万一他们来了,我们可不好办。多耽搁一天,这种危险便大一天。所以,少将军恐怕要考虑清楚。” 袁谨紧皱眉头思索,高猛所言,确实是风险。但是,难道就这么走么?那是不可能的。这帮人就在山顶上,自己的手臂被他们烧伤了,还死伤了数百手下。若是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回去后岂非要被其他人笑话。 自己抢粮本是功劳,现在反倒成了笑柄了。这是不成的。 “他们敢派兵前来?就算他们派兵前来,两天时间他们夜未必能到此处吧。”袁谨道。 高猛明白了,袁谨不肯放弃,那也情有可原。 “高参军,这样如何?按照之前所计划的那般,呢率部分兵马去东边山外抢粮运粮,我留在这里困住贼人,或可一举两得。”袁谨又道。 高猛苦笑摇头道:“之前是可以这么做的,但现在不成了。现在去抢粮来不及了。昨晚这里厮杀连天,山外百姓们早跑光了。咱们从合肥县抓捕的百姓也死伤在昨晚。现在出山抢粮,难道我们自己动手收割不成?” 袁谨咂嘴不语。 “其实自己割麦抢粮倒也不是不成,那需要起码七八百人手。才能在两天内抢得大量粮草。那么留给少将军的便只有七百人,外加一些伤兵了。要困住山顶的这帮贼子,需得日夜警戒围困,要分两班兵马,四面警戒围困。少将军不怕人数不足,被他们跑了,或者突围了么?”高猛低声道。 袁谨心中烦恼,摆手道:“罢了罢了,不要粮食了便是。你命人去东侧山坡警戒,随时注意打探敌军援军的消息。其余人马全部牢牢的困住这里。两天后,等山顶贼子饥渴衰弱之时,咱们便杀上去,将他们全部杀了。对了,临走之前放把火,把东边山外的麦子全烧了。” 高猛躬身道:“遵命!” …… 碾子山山顶上,李徽等人密切注意着敌人的动静。 被逼着上了山顶,其实也不是李徽想要的结果。 其实李徽的目的只是激怒对手,吸引住他们,跟他们在山里打转,避免他们去祸害山外的麦田而已。 但是,李徽没想到的是,对方搜山的行动进行的极为迅速,一群人被追着在树林里转了一圈,根本甩不脱。除了对方行动迅速人数众多之外,另一个原因是,在山谷之中偷袭的时候,周澈和其余三名手下被对方乱箭射伤。众人不得不抬着他们撤离,影响了行动的速度。 周澈的在右肩靠近胸口的位置中了一箭,伤势颇重。虽不是危急性命的伤势,但这种伤势是不能剧烈的跑动的,更何况是翻山越岭了。 周澈要求李徽将他和其他伤者留下,免得被敌人追上,但李徽怎肯做如此无情无义的事情。 原本李徽的想法是,袭击之后迅速转移,引着敌人往碾子山南边的那群小山包里跑,在茂密的林子里跟他们兜圈子。但是周澈等人的伤势已经不适合这么干了。 李徽不得已之下,决定上山顶据守。其实他是绝对不想这么做的。一来是其余人都躲在山顶上,引大量叛军上山,便是将所有人置于危险之中。二来,一旦上了山顶,其实便没有什么退路了。 但是,形势逼人,不得不如此决定。无论如何,山顶的位置易守难攻,可以进行防守。否则,很可能会被对方围追堵截绞杀在林子里。 幸运的是,周澈等人的伤势不算很重。抵达山顶之后,第一时间拔出箭支上了药包扎起来,并无性命之忧。这多少让李徽心里安稳些。 但不久之后,山顶下方林地上方聚集了密密麻麻的敌军兵马,将北侧和西侧山坡下围的满满当当。这也宣告着居巢县所有人手都被困在了山顶上。 逃是逃不掉了,东侧和南侧的陡坡不但下不去,而且对方定派了人手在有利位置监视。一旦发现踪迹,必是要被拦截的。那么一来,正面反而失位,反而失去了防守敌人的勇气。 所以,李徽告诉所有人,做好迎击敌人的准备,不要想着能逃走。只有打退敌人,才能活下来。只有坚守住山顶,才能等到两郡援军的到来。 而李徽所赖以坚守的底气有两样,一是有利地形,二便是烈酒烧罐。这种地形下,烧瓶会起到极大的威慑作用,具有极大的杀伤性。眼下还剩下四百多烧瓶,那便是防守敌人的极大底气。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叛军兵马在东西两侧发动了两次进攻,烧罐丢下之后,对方损失惨重,进攻也都被瓦解。但是,李徽忽然意识到,这么下去,似乎根本扛不住多久的时间。每一轮投出一百多罐烧弹,四百多罐已经只剩下了一半。若是敌人不顾一切进攻的话,只需再来两轮,烧弹便要告罄。到那时可就麻烦了。 本来制作了一千多罐烈酒烧弹,但之前挥霍太多。在伏击山洼的敌人时,那一战便消耗了四百多。那是第一战,激动慌张的手下人乱丢了不少。昨晚的偷袭又消耗了并不少。早知道现在这种情形,当时必是要进行管控的。现在是真成问题了。 好消息是,对方似乎停止了进攻。两轮杀伤近两百敌人,对方似乎是怕了。毕竟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手里有多少烧瓶,或许他们该掂量掂量进攻的代价了。 但是,坏消息是,李徽看到了他们退到了下边的林子边缘,开始搭建营地帐篷,似乎是要安营扎寨了。 李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方明显是不肯走,也不敢攻,他们是想要把自己这些人活活困死在这里了。这让李徽感到了极大的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