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子?。”
这?尤大姑娘好似没有醉得太过离谱,尚还有?一丝清醒。
她好似没想到会在此遇见他,眸光震动,满脸都是不可?思议,娇柔的身子?也僵了僵,然后面上神情流露出些凄然来,勉力站直了身子?,由他怀中挣脱了出来。
别过头,垂下眼睫道了句,
“公子?谪仙一般的人,莫要因我这样的秽物妖媚,而脏污了衣袍。”
赵琅怀中一空,心头却震动不已。
他忍不住对比了起来,为何同样是女娘,为人处事?却如此迥异,堪称天差地别。
方?才在雅阁中,李卉琴为了获得他的青睐,恬不知耻投怀送抱,无?所不用其?极。
可?眼前的尤大娘子?,身陷丑闻泥潭,却依旧自尊自爱,恪守女德,与男子?保持距离,生怕给他人造成麻烦。
这?样的女娘,如何能?让人不心生怜惜?
虽说?她抬手掩住玉颜,可?赵琅还是瞧见了她满面的伤情,想极了头遍体鳞伤,欲要去暗处舔舐伤口的幼兽。
可?她醉得浑身绵软无?力,脱离了他的帮扶,压根就站不住,只斜斜朝前走了一步,便就撑着墙壁喘起了粗气,且哽着喉头,似有?呕吐之感。
眼瞧她身侧没?有?个伺候的婢女,若任由着她这?样踉跄着走出酒楼,落在那些不怀好意之人眼中,无?疑与是块随时可?吃干抹净的肥肉。
赵琅原可?不管,可?到底于心不忍。
他阔步上前,双膝一弯,将尤妲窈打横抱在怀中,她双脚腾空,低呼了一声?,只能?下意识抓紧了他的衣襟,面上愈发绯红,操着沙哑的醉嗓紧张道,“……赵公子?,你?这?是?”
“尤姑娘放心,赵某并无?他意。
你?如此醉态,岂非让歹人有?可?乘之机?我赁辆马车送你?回去吧。”
赵琅一面说?,一面抱着她走入方?才那间雅阁之中,然后将她轻柔放置在了椅凳上。这?间房中方?才显然发生了剧烈冲突,地上洒落了酒水,瓷杯碎裂在地,桌上的佳肴也被拂落在地,残渣汤渍沾染得到处都是。
桌面上,静置了两本正红色的帖子?,上头用正楷写了两字“庚帖”。
赵琅心中疑惑,不由发问,
“这?是?”
伏在桌上动弹不得的女郎,望见那庚帖之后,忽然情绪就激动了起来,她嗓中带着哽咽,眼眶微红,
“赵公子?,你?说?为何往往最亲近之人,反而却伤人最深?
分明我是遭人冤污,可?家人非但没?有?站出来庇我护我,反而视我于耻,恨不得将我除名祖谱查无?此人,甚至有?人抬来笔聘金,他们就愿意让我去做一商户的第?八房小妾…赵公子?,若我当真与人有?私便也罢了,沦落得如此结局我认,可?我分明没?有?,所以我委实恨!”
外头的闲言杂语,赵琅多少也曾听说?过。
初初事?发的那几日,百姓们也曾想着尤家会如何回应,可?一拖再拖,尤家人压根就没?有?出来辩白半句,丝毫没?有?站出来维护自己女儿的意思,所以久而久之,大家也就觉得尤家是认下此事?了。
她瞧着并不是话多之人。
可?不知是因实在醉得厉害,还是因情绪撕开了个口子?,一时收不住。
“身为长女,我温良恭俭,孝悌柔顺,要当幼妹表率。
可?作为庶女,在后宅中处处受人白眼排挤,嫌恶冷待,我又能?再说?些什么??
为何?为何偏我活得这?么?累?”
她铮铮的质问之言,响彻回荡在空旷的隔间之中。
每一字,每一句,全都直戳赵琅的隐痛,使得他心头震动。
这?些泣诉,又何尝不是他这?个庶长子?的心声??
此刻,赵琅真真正正感同身受,与她切实共情了。
且他更明白,他身为男子?尚且在后宅中举步维艰,可?饶是如此,也能?拼命在功名上挣扎出一线生机来,可?她身为女流之辈,是绝无?可?能?走科举仕途之道的,言行举止受到的约束,比起他来只多不少。
……
眼见赵琅脸上似有?动容,可?不知为何,却再无?多余的动作。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若再这?样僵持下去,说?不定或就要偃旗息鼓!尤妲窈心慌之下,又想起来出门时表哥的交代,他说?的明明白白,若是眼瞧着赵琅对她并无?抗拒,可?却依旧不动如山,那便也不怕将话再挑明些!
她抿了抿唇,干脆心一横,由桌上懒懒支起身子?,接着酒意大胆道,
“试问世?间哪个女子?,不想要婚事?顺遂,嫁个如意郎君呢?
我就算要嫁,也要嫁个如同赵公子?你?这?般德才兼备的人中翘楚,可?我有?自知之明,赵公子?你?这?般云尖上的天之骄子?,又是我这?等蒲柳之姿配得上的?可?…可?我也不能?委身嫁个一届商户去做八姨奶奶吧?如若真是如此,我宁愿一死了之。”
她这?话似是醉中呓语,又像是吐露心声?。
醉眼微红,娇媚动人,眉眼流动间,眸底尽是潋滟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