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路安西军并没有特意隐匿行踪,事实上大军行动也很难做到无声无息,李师道当然知道这两路兵是冲着济州和兖州去的,也知道一旦得手自己便没了退路,可他别无选择,总不能全线后撤放弃老窝,只能调兵防御。
可调兵防御不是说句话就行的,他的为难之处有三点,一是对地盘控制力弱,本身是高句丽人,齐鲁大地,孔孟之乡,从心底就看不上他,加上从他爹到他哥再到他自己,治理水平一个比一个烂,到现在就是靠着血腥手段勉强维持。而且坐镇郓州还产生一个恶果,距离半岛地区的青密莱登四州距离遥远,控制力极为有限。
二是战线太长,淄青十二州太大,却要面临半圈敌人,虽然朝廷没让镇兵参战,可他也不敢彻底不设防,比如齐州正顶着乌重胤,沂州正顶着徐州方向,两州那点人马能自保都烧高香了,根本不敢动。
半岛的青密莱登平时就不怎么搭理他,加上远水救不了近火,根本指望不上,角落里的海州就更别提了。
安西军右路已经突入兖州,裴度和李光颜率领的大军占据半个濮州,安西军左路再从济州来,李师道也实在是忙。
第三个为难处是没人可用,其实齐鲁大地自古出名将强军,无奈师道兄水平实在是低,每天跟娘们儿研究恐怖袭击,偶尔手下出个人才,他还怕威胁自己位置下手弄死,结果搞得乌烟瘴气上下离心。
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诸镇才踊跃上想揍他,烦了才敢用一万安西兵跟他单挑。
左路军渡河,守军不沿河布防的原因很简单,枯水期水流平缓,大河处处都是渡口,加上寒风凛冽,士卒衣物单薄,根本没法防守漫长的防线,还不如直接放弃河岸,其实若再等些日子黄河就要封冻,连渡船都省了。
一座简陋的营地出现在黄河南岸,烦了没着急进兵,而是固守渡口搭建浮桥,两天后浮桥完工,后营携带各种物资也运到南岸,营地渐渐完备,左路军有了可靠的落脚地,在此期间几乎没看到济州兵的影子。
鲁豹指挥骑兵斥候活动范围不断扩大,到处抓俘虏,带回各种军情,而淄青几乎没有骑兵,没有斥候争雄的本钱,在华北大地的平坦地形里,战争双方比拼的往往是赤裸裸的实力,投机取巧的机会很小。
一副简易沙盘初具雏形,烦了有些嫌弃的道:“你们这手艺比起太子殿下差远了”。
刘婆子和一个吏讪笑着道:“自然不能跟太子殿下比……”。
(济州其实早已罢撤,东部的长清平阴两县被划归齐州,西部阳谷,东阿和卢县被划归郓州,但习惯上仍称这五县之地为济州。)
大营驻扎地在阳谷县北四十多里,东阿县城在东南方向八十余里,而正南的郓州只距离两百里,轻骑奔袭只需要一天而已,中原村镇密集,与在西域大不一样。
据俘虏交代,阳谷县有兵约七千,还有几千本地壮丁,劣马骡子骑兵二三百,主将名叫袁往,是李师道爱妾袁七娘的哥哥,这位大舅哥原是打鱼的,靠着漂亮妹妹人生起飞,因其生性好杀,人称活阎王。
他到阳谷县做的第一件事是把原阳谷县令家的男丁全给宰了,家产女眷直接霸占,不得不说,行事作风相当爽快。
鲁豹继续道:“阳谷县没修缮城墙,没挖壕沟,也没发现烽火台堡寨,袁往一直在城里吃酒作乐,光女子就抢了几十个,还扬言要过河去抓田弘正……”。
“好了好了”,烦了打断他,有些提不起精神,“俘虏管顿热饭都放回家,告诉儿郎,能不杀就别杀”。
有士卒进来道:“大帅,有乡间耆老求见”。
地方官员管理州县,县往下分若干乡,每乡管几个村落,通常由本地大族的族长担任耆老,负责协助收税征丁缉盗等事务(没有正式编制)。
这种事自然用不着主帅亲自出马,挥手让元九去。
烦了问道,“光洽,你怎么看?”。
陈光洽笑道:“无能鼠辈,不值一提”。
烦了也很无奈,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李师道,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位鬼才大舅哥。
朱勇闷声道:“李师道是看不起咱们!”。
烦了点头叹道,“没想到老子也有今天……”。
在李师道眼中,老裴一路兵多将广自然是主力无疑,至于两路安西军只是偏师而已,派个大舅子来已经很给面子了。
几人正说笑,元九回来了,“都是本地乡民,那袁往来除了要钱粮什么都没做,百姓听过安西军名号,特地来迎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