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安史之乱以及其后的几次战乱,皇帝几次狼狈跑路,痛定思痛后总结出一个教训,那就是谁都靠不住,得有自己的兵,神策军因此崛起。
经过几十年的不断发展,神策军已经成为庞然大物,总兵力达十五万以上,除了常驻京师附近的六万多,其余分驻各个关口州府,比如潼关,萧关,凤翔等保卫整个关中,以及配合边军抵御吐蕃,也因此分出了京西,京北等行营。
神策军从成立之初皇帝就不惜血本的砸钱,多次补充边军精锐,刚开始时还是很能打的,随着时间推移,几个问题出现了。
第一是驻扎边关和京营的差距太大,边关苦寒吃沙子,还要跟吐蕃人拼命,京营这边条件要好的多,所以都想在内地不想去边关,承平日久,战力下降便成为必然。
第二个问题是宦官,皇帝被多次伤害后谁都不敢信,只能把兵权交给宦官,而他们经过代代经营,在军中彼此盘根错节,提拔的将校都是乖巧听话的自己人。他们自己一家说了算,外人插不上手也就没人能监督,克扣军饷倒卖军辎等事迅速出现,慢慢的愈演愈烈。
有个简单的比较,元和元年时西川刘辟叛乱,神策军和各道兵马一起上,三下五除二就给平定了。到元和四年,仅仅四年时间,成德王承宗叛乱,吐突大监亲自挂帅出征,各道兵马打的还行,神策军打的简直没眼看,折腾一年多,耗费钱粮无数却屡战屡败,最后还是王承宗给了老李一个台阶下,说自己被人挑拨了,我承认错误,老李无奈只能就坡下驴,给王承宗封官,撤军了事。
从那以后,神策军再没动过,既然不用打仗就更无所谓了,士兵也不用吃饱,宦官的胃口越来越大,下手也越来越狠,战力自然也是越来越低,加上近两年吐蕃也安稳了,驻扎边关的军中宦官也开始有样学样,战力更加直线下降。
老李知道神策军烂了,所以淮西打成这个鬼样子,他守着十几万大军愣是不敢用,因为他知道拉出去也是被虐,白白暴露朝廷的虚弱,还不如留着吓唬人。
现在的神策军已经不是军队,而是一大批人的敛财工具,每年拨下大笔钱粮,宦官和他们的干儿子分去大半,小部分养着士卒饿不死就行,军中吃空饷日益严重,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每次想查一下,必定有将校带人闹事,皇帝怕激起兵变,只能不了了之。然后就只能这么养着,维持一个庞大的数目吓唬人,不上场藩镇也不知道神策军到底烂成什么样,也算有点威慑力。
张武和两个兄弟进到屋里磕头行礼,“舍人,人来了,外边候着呢”。
烦了点点头问道:“让你们花的钱花出去没?”。
“每人二十贯都花完了,兄弟们都说相信舍人,愿意赌一把”。
张武几个驻扎在城东三十里的武扬寨,寨内有兵马近三千,隶属神策军左厢,两个月来,他们洒出去一百多贯,专门救济军中有威信却被排挤的小头目,安西兵杨舍人的名号还是很响的,纷纷表示愿意拼一把,跟着他们来的便是军中三个校尉,当然了,都是想巴结宦官都轮不上的那种。
“叫他们进来!”。
三个汉子进门磕头,他们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所谓富贵险中求,有机会当然要搏一把。
烦了问道:“有多少能用的兄弟?”。
为首那人道:“回舍人,有三百余”。
烦了点点头,“够用了!”,三千人的营里,三百多人看似不多,但搞些事情足够了。
“旭子!进来下!”。
旭子进门环视一周,“有事?”。
烦了指着他对众人道:“记住这个人!”。
待旭子离开,又问道:“记住了?”。
众人纷纷点头,“记住了!”。
烦了道:“你们听清楚,二月初八发饷,到晚上,八个宦官,偏将,校尉,吏,军曹等头目,还有他们的所有亲信,家人。全部杀掉,头砍下来,记住了?”。
众人对视一眼,齐齐点头,“记住了!”。
“约束士卒,别让他们出来闹事,张武出营送信,然后都在营中老实等着,刚才那个人会赶过去,你等向他跪地请降,把近年受得委屈说出来,我保你们平安无事,给你们前程”。
“谢舍人!”。
烦了又道:“事做成了才算数,若是走了消息被拿住,我可不认!”。
众人跪地齐齐磕头道:“舍人放心!”。
烦了点点头,“去吧!”。
众人离开,烦了眯着眼睛想着整个计划,时间不长李正又带着张武无声进来,“舍人,还有吩咐?”。
“张武,明天我把婶子和二娘她们接过来,你跟咱们兄弟交代好,让他们家人跟车马行的人出城,先去农庄里住着,这事完了再回来,事若是不成,家里人我给养了”。
张武精神一震,跪地磕了三个响头,“舍人放心!事若不成,小的们抗下来!”。
烦了道:“放屁!事若不成就跑,跑不了再抗!”。
“唉!小的去了!”。
待他离开,李正道:“郎君,李饶来了”。
“让他过来吧”。
李德裕进来行礼,“舍人唤我来有事?”。
烦了示意他坐,又道:“饶,邓州长史出缺,你想不想去?”。
李德裕微微一愣,惊道:“舍人欲谋唐邓?”,事情明摆着,山南东道分开,唐邓隋三州节度使正顶着淮西,如今还是高霞寓在主持。长史作为刺史佐助官,权力大小取决于刺史,既然邓州刺史是高霞寓的人,他去邓州就注定不会有什么作为,而烦了让他去的目的就只能是为将来做准备。
烦了暗暗赞叹,这家伙果然嗅觉灵敏,“饶,你说高霞寓能有所作为吗?”。
李德裕笑道:“此人志大才疏,狡谲多变,以溜须高崇起家,后又拜入吐突承璀门下,从未独领一军,仅一勇夫尔,他若能建功,吴元济也太不堪了”。
烦了点点头,又问道:“他若不能建功,谁能跟我抢这个唐邓隋三州节度使?”。
李德裕苦笑道:“舍人,若高霞寓再贬,三州破败,不光是没人抢,而是给都没人要了”,严绶老爷子折腾一年多,高霞寓再折腾一年,三州民生疲敝,士气低落,彻底成了烂泥坑,别人避之都唯恐不及,谁会出头抢?
“舍人,在下以为唐邓非建功之地,若有闪失,大损名声,舍人还需谨慎”。
烦了知道他是好意,说道:“我若非想去呢?”。
李德裕反而放松下来,笑着道:“那饶愿做这个马前卒”。
烦了笑道:“饶,我会看相,看你的面相,三十岁前能服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