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工,你就在这等着啊。”老刘忙着和他们一块儿去开会,也不好说太多。
海域在潮汐来临时的海浪都特别高,江辙脚下打过来一阵又一阵浪。
他没往后退开,反倒爬上栏杆,坐在船板一侧,往下看着泛白的阵阵浪花和见不到底的深蓝色。
其实李言有些话也确实说进他耳朵里了,尖酸刻薄的———
“你懂什么是爱吗?你爸对你这么好,你把他害成这样!!你就是个冷血怪物,活该你妈都想掐死你!”
“你以为你妈活成这样全赖我们,可你不也难辞其咎吗?”
“我和你爸当初怎么求你的?我让你别跟她说,是你要说的!你不想我和你爸好过,那实话实说把你妈逼疯了的感觉怎么样?”
是他说的。
如果那天他没有看见向来受人敬重的父亲压在一个男人身上……
他们纠缠在一起,发出那样缠绵让人作呕的声音。
这和他所认知的一点也不一样,为什么会和另一个男人?
他人没走出门,被李言捂着嘴抱回房间。他们身上纠缠过的气味让他闻着想吐。
江辙冷眼看着苦苦求自己保密的父亲和他身边的男人,他同意了。
可在第二次发觉江嵘把人带进房苟且时,他还是跑向了黎中怡的卧室,敲响了那扇门。
黎中怡在生育他时遭遇过大出血,早就没有了怀孕的机会。
他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但这唯一的孩子是个骗婚ga种。江辙的存在提醒着她可悲可笑的一生。
……
什么算原谅,什么算放下。
他好像从出生起就作为一个罪恶体,可他又有什么错?
1岁开始到如今。
有人因此死去,有人为此受伤,有人以爱为刃,一遍遍剖开他的胸膛。
游艇上的广播电台中,播音员在进行名句朗诵。
“一切都是颠倒的:善良成了白痴,仁爱变成无用,怯懦装扮成理性。美命定了要被践踏和毁灭,恶却肆无忌惮。”
他不无辜,他被三方无止境地制肘纠缠着,做命运的傀儡。
可最后只有他出不来,带着全部的起因经过苟延残喘,挣扎无果,永远无法治愈。
胆怯者戴着随心所欲的面具太久,分不清是真的漫不经心还是无能为力。要多好的结局,才配得上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
太累了。
这恶心透顶的人生真的太累了。
就这样吧,所有的难堪和牢笼都到此为止。
远处是不着边际的青灰色,海面上的云波橘翻涌着。重来一次,伊卡洛斯还是会在无人在意的一角坠落。
阴晦无光的水里,即将溺毙的人在底下迷路,无船来渡。
他回头瞧不见岸,只有汪洋深海。
船舱里开完会,大家都闲下来。聊天的聊天,拍照的拍照。
江辙的手机从来不设锁,但相册里有锁。
陈溺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捏着他手机,知道不应该偷窥这份秘密,可手不由自主地试了一个密码。
他这么懒的人,估计连相册密码都和公寓门的密码一样。
果不其然,打开了。
只有一张照片,被他锁在里边的是一家三口的照片。
江父、黎中怡和十岁出头的江辙。
他看着是放下了,可他在这种爱恨交织里该怎么两全。
陈溺多余的表情都退却了,怔怔地看了片刻。心下莫名慌张,胸口前所未有的闷。
有哪里不对。
她觉察到不对劲了,下意识站起来要出去。
她得先找到江辙。
脚步迈出船舱那一刻,也许是为了避免海漩或礁石,船身重重地晃荡了一下。
浓稠暮色下,船桅那传来急切的呼喊声:“救生员呢?”
“救生员在哪?有人坠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