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谨走在队伍中间的位置,距离投掷的位置超过五十步。烧瓶的距离堪堪丢到山道南侧的位置,倒是没有对他造成威胁。 但是有两枚烧罐丢得又高又远,越过山道边缘众兵士的头顶飞向山道中间的位置。这两枚烧罐正是大春和大壮掷出的,两人臂力强劲,砸的又高又远。 其中一枚落在袁谨身后十几步外爆裂开来,袁谨手下的数名亲兵被点,惊骇大叫起来。 袁谨并未受到波及,忙往山道北侧冲。此刻另一枚烧罐从空中落下。那名会说笑话的林偏将仰头看去,那烧罐正冲着自己的头顶落下,情急之下来不及拔剑,挥起剑鞘便砸了上去。 “林偏将,不可!”一旁的高猛见状惊骇大叫,但已经来不及了,林偏将身手矫健,出手如电,又准又狠。剑鞘砸中了烧罐,烧罐在空中爆裂,化为漫天火雨。 “啊!”林偏将头上淋了一头的烈酒,瞬间头发着火,满头是火,烧成了一个火炬。他大叫着拍打着头上的酒火,那里拍的灭,反而火焰顺着脸颊流到脖子里。 “救我!”林偏将大声惨呼着倒在地上翻滚,身旁众人捧起地上的沙土往他脸上洒,用水囊往他脸上浇,好不容易熄灭火焰,但林偏将的头脸已经烧成了猪头一般。大声惨呼着在地上滚动不休。 不光是林偏将倒霉,他击碎了空中的烧罐,导致在他周围的人都遭了殃。酒火四散落下,周围七八人都不同程度的被波及。 而且他身旁都是将领,也包括少将军袁谨。一蓬火雨落在了袁谨的手臂上。适才因为被荆棘划破之后需要治疗涂药,所以袁谨的袖子卷了起来,此刻裸露在外。一团火落在手臂上,顿时烧的他尖叫起来。 身旁众人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火苗,连忙给袁谨扑灭手臂上的火。但袁谨的手臂还是被烧出了一大片的水泡,疼的他大声嘶吼起来。 “放箭,放箭!射死他们。”有人大声吼叫起来。 士兵们如梦方醒,弓弩手连忙弯弓搭箭,朝着路旁草丛之中放箭。很快有更多的弓箭手开始放箭,将数十步外的草丛射的荆棘藤蔓乱飞,犹如下了一场急雨一般。 草丛中没了动静。高猛大声喝令一队兵马前往查看。那队士兵举着火把冲过去一瞧,荆棘丛中什么也没有。袭击之人无影无踪。 一名士兵往前走了两步,‘噗通’一声滑到了裂隙之中。众人忙将他拉上来,这才发现,这是一道洪水冲积的山沟,有大半人深。这帮袭击之人适才便是躲在这条山沟里投掷的烧罐。投掷之后,他们缩在沟渠之中,自然是不会受到任何箭支的小伤害。他们已经顺着沟渠溜走了。 正在此刻,后方数十步外的沟渠中又是一轮烧罐投出,落在后方的队伍之中。登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惨叫连天。对方顺着沟渠到了后方数十步外,再一次出手了。 这一次投掷之后,他们没等箭支射过来,数十条黑影便往南边山坡上逃去。一人还挑衅般的回头大笑了几声,这才转身往山上逃走。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袁谨气急败坏的大吼起来。 手臂上的疼痛本已经让他浑身冒汗,恼怒不已。对方居然还在眼皮底下偷袭,这让他如何能忍? “少将军,不必管他们,咱们快出山。敌暗我明……”高猛试图劝阻。 袁谨处在暴怒之中,大吼道:“不成,今晚必须给我将他们抓到,架在柴火上活活烧死。传令,给我搜山。” 气急败坏的袁谨下令搜山,因为看到了对方往南坡上逃走的身影,所以,所有兵马整队往南边山坡上进攻。 这一下,可苦了众士兵了。这样的夜晚,漆黑的山林之中,荆棘藤蔓碎石斜坡,还有蚊虫叮咬,山坡上又无数的危险和障碍。这种情形下要爬山搜索潜在暗处的敌人,这是何等的艰难。 但虽然心中骂娘,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听令而行,往山坡上搜索进攻。 除了袁谨和身边的卫士之外,其余一千五百名士兵分为十队,相聚三四十步的距离,像是一个巨大的梳子插进山林之中,进行大规模的搜索。 一个多时辰后,经过漫长的搜索,追踪着敌人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留下的踪迹和声响。在绕了整座山林一圈之后,精疲力竭的寿春兵士们终于过了让人无比压抑的林子,抵达了山顶下方。 钻出林子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树林里太压抑了,还要精神高度紧张防止敌人偷袭,实在不是人呆的地方。 此刻眼前豁然开阔,看到已经蒙蒙透亮的天空,吹到了山顶上的风,这种感觉犹如绝处逢生一般。 但是,他们很快便又感觉到有些棘手,眼前山石林立,乱石嶙峋,黑乎乎的山顶上像是矗立着无数的妖魔鬼怪一般。之前发现的敌踪也消失在乱石之中。 领军的几名将领商议了一下,不敢贸然往山顶上进攻,于是命人前往山谷之中禀报袁谨高猛等人。其实也是希望能够拖一拖时间,等天亮了再行动。 袁谨气喘吁吁的赶到山顶北侧下坡的时候,已经是辰时时分。东边的太阳已经升起,热力开始蒸腾。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气氛。 “那帮贼子在山顶么?”袁谨擦着汗大声喝问。 “回少将军,我们看着他们上了山顶的。”一名将领忙回禀道。 “那还等什么?还不立刻进攻么?没看到他们已经穷途末路了么?”袁谨怒道。 众将忙点头应诺,准备发动进攻。 高猛皱着眉头看着一大片乱石的山顶,他脸上昨晚被烧伤的水泡破裂之后露出铜钱大小的一片红彤彤的血肉,看着有些吓人。 “少将军,这地形不利啊。乱石堆不好冲锋,敌人躲在石头后面,弓箭也难以射到他们啊。目前也不知他们的具体位置,很容易被他们偷袭。下官以为……” “以为个屁,咱们这么多人,他们才多少人?倒要担心?该担心的是他们。咱们只需要摸过去便可。这样的战斗,难道会很难么?”袁谨冷笑打断道。 高猛咂咂嘴,不说话了。对方可是有那种大范围投掷的火攻武器在手的,这种地形对他们绝对有利,对己方没有半点好处。虽说己方人数众多,但这山顶不过里许方圆,人员不得不扎堆,这岂不是自找苦吃。 但袁谨既然执意如此,高猛也不想惹他生气。强行进攻也是可以的,只是不太明智。 在袁谨的催促下,叛军兵马小心翼翼的开始在嶙峋的山石之间向上攀爬摸近。进攻的方向只能在北侧和西侧,因为南侧和东侧过于陡峭,大石头松动,好像随时会滚下来的样子,根本无法进攻。所以,兵马分为两队,一队五百人,分别从西侧和北侧的山坡进攻。 其实,距离山顶平坦地带的乱石坡只有不到百步。只要能过了这百步的距离,抵达山顶平坦地带,对方便插翅难逃了。 兵士们手脚并用,在石头堆里慢慢的摸上去。太阳从出来的那一刻便散发着极大的热力,石头反射着热量,让在石头上攀爬的众人如被蒸笼蒸烤一般。但这倒是可以忍受的事情,他们最担心的是对方那种可以投掷的火瓶,他们已经目睹了被烧到之人的惨状,根本不想面对。 然而,怕什么,便来什么。就在众兵士往前爬了四五十步的距离,快要接近山顶位置的时候。高处岩石后方,无数的黑点带着呼呼的火苗抛落了下来。 砰砰砰的碎裂声中,空气瞬间变得焦灼。那些碎裂的烧罐在阳光下似乎看不到火焰,只能看到一层淡淡的蓝色。但是那火却是滚烫灼热,在山石之间蔓延烧。一枚烧罐碎裂之后,火焰四溅,方圆五六尺都在覆盖范围内。上百枚烧罐,形成了一道火墙,将北侧和西侧的斜坡基本覆盖。 爬在最前面的近百名士兵顿时遭殃。火焰在岩石上流淌,在他们的身旁爆裂烧。他们的头上手上身上开始起火,岩石上也覆盖着火,根本无从躲避。 被火焰侵袭的士兵惨叫着掉头往下跑,后方大量的士兵见到他们身上冒着火焰往下跑,也吓得掉头便跑。一时间场面一片混乱,惨叫声喊叫声响成一团。 慌乱之下,不少人在石头上摔倒,在石头缝隙里被卡住了脚。摔断了骨头,扭断了脚骨,碰破了头颅,撞断了手臂。被烧瓶烧到的人其实不足百人,但是因为慌乱而在石头上摔倒碰伤的倒有五六十人之多。还有人翻滚时头部撞击到石头上,当场昏迷,生死未卜。 袁谨恼怒不已,大声咒骂不休。手下众将也脸色难看之极。 听着袁谨一声声的咒骂着自己废物,谁心里也不高兴。但又不敢争辩。这种地形,本就难以进攻。对方那烧火器太过霸道,谁能顶得住?除非是不计死伤。但为了这么点贼人,值得如此么? “再攻,再攻。”袁谨挥着手吼叫道。 高猛张张口,还是把话咽了下去。